第二十章 成长
9 `% D& E, C c! K/ L9 A# o4 J5 t 漆黑的楼梯间,回折转下。+ ^% o- C" z1 a; ^( S
我摸索着扶手,挪移着脚步,冷风让楼梯间潮湿发霉的空气变得更加阴寒。 G0 r; v8 D( d0 {1 W7 b
“我真是养出了个好儿子,”每走上几步,醇厚的嗓音萦耳,那张失望到心死的英武面容,像即将熄灭的灯塔,若隐若现。恍惚中无边的黑暗侵袭,微弱的光亮却在虚幻中更加真实,似乎不再遥不可及,永恒的竖立在波涛的对面,光亮忽然大了,只是光芒更加冷峭,拒绝近身。/ Z* N% b/ v$ x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敦实,接近一楼,黑暗越发的迷漫,我依稀记得是自上面下来,但心底里却有种抑制不住的画面,就像刚刚从猛兽的喉咙里爬出来,急切地想要冲出去。
7 y' {! M$ K9 h Y9 G 拉开粗糙的铁门,门外一盏昏黄的路灯,在静谧的路边矗立,灯光漫射如圆台,照耀着其间追寻生命的蚊虫影迹。$ f: r$ n- S# x, Z
回头望向背后这座破旧的唐楼,浮光掠影的画面碎片让我一时怔忪出神,里面的某个房间里,年轻的失意迷茫被引向欲望放纵的湍流,沉沦是迟早的事,就象那些对大陆惶恐不安却又没有任何资本离开香港的人一样,寻不着依靠看不见光明找不到前路,我也要这样吗?, b' ~3 ?( E/ N7 n- b
“怎么跑了?”一个人从门洞内冲了出来,劈头就问。
' P8 R8 q: Z; J' j5 a 我一眼就看见他手臂上青灰色的玫瑰文身,知道就是他整晚上主动亲近照顾,此时虽然看上去眼神迷离,但仍在努力保持清醒。5 |. G( {/ @, Q# `( g; @
“觉得我们这帮人堕落,看不起了。”没容我说话,他就用一种嘲讽的语气,等着我摇头否认。
' |0 ? f/ ~. M- h( |- [. t# b 他前倾着身体,脖子上粗大的金属项链垂下闪着光,白色印花的短袖紧贴皮肤,直筒牛仔裤拉链外敞,漏出丛丛黑草。7 s. D# D5 ^2 q# s
“你怎么跟出来了?”我不会陷入他的问话,但也觉得不久之前与他贴身很惬意,所以准备跟他多说上两句。
6 ]7 s% }& C* Q3 g' { “这地儿你不熟,怕你害怕。”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离开,淡淡的话语随着他闭上的双眼,瞬间就把两种黑暗并到了一起。8 P+ l. _" B* ^2 N! H
我没有料到他这么会讲话,原本以为他会说些,无聊想出来,或者看你出来我也就出来等正常的回答,难道这就是成年人和少年的差别?
6 I( i- c/ i2 J/ u, C5 k v5 ^# x h 他的双眉如病蚕,虽浓直却有些晕散,眼眶发青,鼻子微红而有糟,颧骨和腮之间悬垂而长,立体感很强,尽管长相不那么完美,可说实话他有种很吸引我的特质。
" O, Z$ l* n" E K/ o% i. v Q “你很特别,年纪轻轻,却能在这种场合下清醒而退,而且并不完全是恐惧的原因,远胜我当年。”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象是个随感而发的诗人,而不是眼前这个邋遢卑微的痞子。
0 y! `, F1 m5 X# ]2 z# Y 他发感慨,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半是因为他的感觉敏锐,一半则是拿我和他来比较,特别是比较的对象是记忆中的他。# Q8 O( J1 O( k' H; v5 K* z* s |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已经活了五百多岁。”说完促狭的看着我。1 Z7 P& z0 X7 W4 ?5 s Q+ E9 _, W' k
“然后呢?”我想弄明白他说长长的岁月,是想给我带来博大深邃的感觉呢,还是别有目的。) m/ H2 U+ [2 M: ?
“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他果然不负我所猜,成年人总是有循序渐进的技巧。
. E% ^. w5 u- P “那抱抱我。”我当然不相信他真能满足我一个愿望,比如还掉外公的欠债,但他起了一个好头,我就不能演砸。/ U2 {7 S: h5 r! b0 P- m
他从台阶上下来,张开两臂从我的脖子上穿过,搭在我的两肩,大手垂下平敷在我的腰。我用头抵着他的胸口,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健壮身躯里的温暖。
( j/ [1 k+ K4 B' Q “帮我个忙,好吗?”他附嘴耳边,轻声轻语,吹得我直痒。
Q4 V" U7 A7 l+ `" q “抱着我”。, b5 |; C, g+ O# `# u d3 X
我抬起头看他,迷惑不解。
+ u$ ]# V8 F! c' B+ y 他在我背后的手,抹过腰间,直接拽住我的手,神情兴奋的说道:“我带你兜风去。”
! _% {) }7 S5 l( S! N; c: }8 q 摩托车静静的在公主道上开着,没有大油门的喧噪,也没有你追我赶的疯狂。我的手环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完成着他的要求。风很舒爽的划过耳际,街灯明暗似柔姿轻摆,瞬间有置身梦里的虚幻。
( F- K X; j0 Q S6 z 我没有去撩拨他,手就这么一直紧紧地抱着,疏阔而漫长的街道,两人一摩托就这么安稳的行驰。
8 c6 F0 N7 b! f" d; P" c3 Z 车子停在了窝打老道的一幢旧楼边,我没有马上松手,趴在他背上低声道:“生活是个选择,走什么样的路就会碰上什么样的人。”
- x5 J. c1 |$ q% b: R# v 我不是故意要说些装深沉扮清高的话,完完全全的属于脱口而出。
6 e9 f( s5 ^, F# w. p 我见识过他的性/器,也对他报以好感,甚至他特殊的经历让他能洞彻人心,而分外让我着迷,可是我却不忍破坏抱着他的那种感觉,或许等过了今晚,他继续他的放荡,我接着我的随性,他的阳/具在毒品的刺激下高耸有力,我则不断的痴迷年轻健壮的优美身躯,但至少今晚的欲望都被镇以无名的朴实,而定静相随。换作以前,我绝不可能放弃像他这样追出来的性感,在他驾车转向海边的时候,甚或就在机车上,我的手就能不安份的让他的身体投降。
A: {& y$ o8 n/ F1 P3 Y2 b5 A 我迷恋公主道上的街景,因为长长的路灯彼此守望。
- A$ m8 F/ z, v" ~& d 摩托车的尾管喷出一溜青烟,载着他返回,象驾云来回的神仙,挈带我在梦境中遍历红尘,认清自己。
! v/ ^2 v8 g1 o 别人痛苦的是把梦幻当现实,而我却悲伤的把现时当梦幻,杳冥中清醒,眼角却早已经湿泛左右。
1 P( E& k+ d V$ O- ~' i 回家就意味着一个选择的开始。如今家里面尽是老弱妇孺,如何撑起这个家,顶门立户,都全在自己身上,逃避只会让自己沉沦的更快,想起那年盂兰节,老洪为竞选镇长用小桃红性贿父亲,回家之前父亲曾说过,做人要自觉问心无愧,那么,为了这个家,为了母亲不再哀伤而能多些笑脸,外公不再忧愁气短而能身体健康,自己是得要选择问心无愧了。3 f; F# X5 W, g9 ^% k
谢谢,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清楚你的身份,但在你烂恶的名声背后,却给了我周明轩最大的温暖。
' D0 s( z9 C+ K8 U+ w 既然决定了要去面对,那就昂首阔步的去面对,不能再有丝毫的犹疑,哪怕这犹豫中包含着对青春逝去的眷恋。6 V2 H7 P' ?8 q
回到家中,客厅及厨房的灯都还亮着,外公一个人坐在饭桌旁,闭着眼睛直到我推门进来,也没睁开瞧我一眼。
' I) f5 ~, w+ \4 e- B 母亲应该去了地铁站还没有回来,这还是她自得到这份打扫的职业后,首次缺了我的陪伴。: C0 N& q9 \+ ^$ u' {
外公专程坐这里,不会是下了什么痛苦的决定吧!
, D) v4 [8 V( X4 y “来坐这儿,外公有话对你讲。”想来是认定我已经感受到了客厅里凝重的气氛,外公吩咐我近前听训。
U! j! u+ Q3 D) P ^$ k3 Q$ ?7 o) C 见我坐好,外公这才说道:“小轩,你能不能给你爸打个电话,外公已经请人估价,准备把店铺盘出去,但还有不小的缺口,怕那帮人再来闹事,你妈性子柔和,但若是你不愿意,她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跟你爸联系的。”- Z" z8 J) A0 g5 z2 ?2 \. d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外公这话甫一出口,我就立马觉得浑身上下被蚂蚁叮咬,还是那种屁股尖尖的那种,痛灼全身,收缩到五脏,如搅如抽。2 a5 N: m$ j3 w' `! C6 y# Z8 E% L. a
外公毕生的心血都在他那家翡翠店里,拥有一点十三行传袭下来的手艺,辛苦打拼就挣下这点家业,还有母亲她是多么的爱父亲啊,可为了自己宁愿舍弃故地,也要独立不改决不委曲求全。父亲,这个家中禁忌的人,我要该要用怎样的勇气去聆听你必然的冷漠和无情,听到你更进一步的决绝。我有些庆幸早下决断,不然这会心乱如麻之下就真可能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6 e; o4 K$ R: Z! g
外公看着我的眼睛里有不安和颓败,但还有关切,恐是看见了我惨白的面孔,不忍中竟渐渐生出了些许疑问。
0 H4 h9 D2 N; a “我不打。若是为了贵利,这几天我也在打听,恰好我同学的爸爸知道了这事,答应帮忙让缓几个月,我那同学的爸爸听说在警察局反黑组,跟松哥能打上交道。”信口而来的谎话,似乎已经成了我的利器,包准无往而不利。2 C% }" Y+ P/ T: m {% r9 o# w
“你那同学的父亲,真愿意帮忙?”外公不放心的问道。! P) u9 C% }) k* ^
“我跟那同学关系好着呢,而且他爸也知道我从E班进到A班,鼓励我跟他儿子交往呢。”我如此安抚外公。" S/ i( W, t/ @
“果真如此的话,那店铺也就不急着贱价出手,有几个月的周转,说不定也能凑足钱还债。”外公似乎才相信,但很快又开始盘算。
. u0 o; }' A# [. N$ d5 T “外公你莫非还要去赌石?”见外公似乎另有打算,我反而不安起来,担心他孤注一掷。: x0 `% l* x0 W' R" P' s, y! J% t9 Z
“哪能,不过是店里几块冰种的料子,若是能在几个月里卖出去的话,差不多也能还上。”外公摆摆手,迫在眉睫的问题意外能延缓解决,他的精神头就松懈开了,起身回屋睡觉。/ M- N/ K4 J' O7 {& L4 q+ t
母亲回来了什么也没说,估计是外公告诉她收帐的顶多在门口写写画画,所以除了累点也看不出其他。! j9 |# H3 O+ {; q7 z1 x8 j/ X
我收起饭桌,打好地铺,半躺下,后背靠在墙上,脑中思索着对策。
, s2 }. }# ]6 R0 @$ D& ? 应该争取三个月的时限,不长不短相信能够答应;松哥喜欢小男孩,但还能把生意越做越大,那他身边的人也很难说不好这口,须得留意;若是让松哥感觉我得来容易,极有可能三两天厌倦了,外公的问题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得想个办法让他食髓知味;即使有这几个月的缓冲,外公又能用什么方法筹钱呢,我怎么记得他店里的翡翠都是很普通的货色,仅有的几块冰种料子也只是些蛋面和小挂件,又能值几个钱,别真让我说中了,看来得叮嘱母亲给外公扯扯后腿。不知不觉间,父亲突然从门外进来,他朝我嘘声,然后也半躺到旁边,用胳膊揽过我的头,告诉我,他来接我们了,并说我再怎么玩劣,始终是他的儿子,即使是同性恋,哪怕持械伤人,他都不在乎,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是爱他这个父亲的。* }! i; t2 O ~, [7 F4 ?, B* z
母亲不用准备给工地上的早点,但就在我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开了。
' u% o6 R0 d8 K7 {$ ~5 A# u1 J “妈——”,我看着脑下的枕头和身上的薄被,轻轻叫了一声。8 ]* X5 u" m& c# _ B g9 @: K
“醒了就起来,我晨间要陪你外公看医生,你自己晚上睡觉当心点,别着凉了。”母亲永远不会呵斥,即使有她不满意的,说话也总是先吸引你注意然后轻轻落下。
6 k% S \% ^1 E, d% ?2 y+ n 上午在学校里,我找到了绰号叫银鸡的同学,叮嘱他不要再把我晚上在地铁站干活的事说出去。8 X _) E& K% m4 Z+ ~( R
他似乎已经知道我落选了校际常识问答比赛,略怀愧疚,于是我趁机问他:“为何要跟着松哥混,社团毕竟不是正经出路。”
8 E8 U v( A4 p% n a+ s/ l4 s; i 银鸡作色欲怒,但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在我面前推销起松哥的雄才大略起来。
+ n5 |7 k! S' q* \% a) H 我微侧头装作不感兴趣,但实际上却暗中默记,松哥所有可能的作息规律。
7 R4 p8 A ^$ T/ Q. q 听他已经说不出有用的信息,反复在赞美松哥的头脑眼光,我出声打断他正色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家卖店领综援,再难挨也会过去的。”7 v _' c) w) ~/ p" T# x6 ?
“你是铁了心不领我的好意,那可要小心以后粥水都没得喝。”他凶狠的样子使他看起来很滑稽。, z" b2 L% a ^. r/ F
香港人习惯说喝不上粥水,其实隐藏的意思是荒年官府开粮放粥,救命的粥水也喝不到嘴里,算是很大程度的威胁了。+ j, _6 ]3 v) ?1 ^: _" p$ q
我不会小瞧银鸡的智慧,对于接下来的计划,他可是重要的一环,万不能在他这里出现纰漏,于是我高调的不欢而散就正中下怀。& f2 M4 E; S% _: W0 r
我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找到松哥在财务公司的具体时间,这样才能一击而中,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