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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6 0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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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 `7 g. s! W d( Y9 i晕眩、烦闷、恶心、伤痛和恐慌。; w/ T( H. T+ s2 \2 V( Y
其中最强烈的是虚弱感,好像全身力量都被抽走,站起来都觉得困难。* i6 a; Q5 r' f$ I% h6 k! }
任燃在黑暗中往前爬,手指碰到冰冷的墙,再往旁边摸索,听到了挣扎的声音。
8 ~) [$ b" ]! B! R2 o"你在哪?"
, S9 t7 S+ E* ?6 z虽然明知路唯一就在附近,却又总觉得那声音很遥远,远到自己根本无法触碰的距离。; a, b$ Q$ E! ^ t
任燃慌张地继续向前摸索,并不宽敞的房间很快到头,当他碰到路唯一的身体时,一阵剧烈的颤抖顺着手指往上,以致传遍全身。
: _$ C& Y' f( u0 a" B1 U5 k"怎么了......"9 J& h1 ]. r7 N+ F( u" f
"......"
- W' ]+ A1 e! z1 ~4 X$ s" K# Y1 y# @慌乱地摸到他的脸,胶带绕了几圈一时找不到头。任燃极力稳定发抖的手指,虽然脑中一片混乱,想立刻睡去,却又用力咬紧牙关使自己保持清醒。
6 Z$ Y" r+ C; o; {1 }* x% T& t好不容易撕开胶带,除去眼罩,可是黑暗中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绳子。0 K Q# o/ Q4 f) o
冷汗顺着鼻尖一直滴下来落在地上,任燃紧抿着嘴唇忽然听到他的喘息。
7 y; |& }, q5 `7 P- { S短短的吸气和不成对比的吐气,空气无法吸入似的焦虑感油然而生。
. c" H; g5 v2 s* M. k. u( H' t仿佛又回到某个夜晚,甩掉追赶者一起躲在小巷垃圾箱后面的时候。任燃明白这样的喘息意味着什么,一瞬间比刚才被注射毒品更强烈百倍的恐慌袭来,令他忍不住大叫起来。
- [( e" }% y5 }; v, H( `/ R# m"药呢?"
3 }) Y7 q' d$ k7 I& q) u. T路唯一回答不出,他拼命吸收空气,想让自己从可怕的窒息中恢复过来。
$ Y# u5 R: z7 n与其说是痼疾发作不如说这种病态更多源于他焦虑不安的情绪。
% ~2 k0 y9 `3 ^2 v1 W没有药,什么都没有。
$ I5 R& ^! N" w7 n1 h8 b8 U' ^任燃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站起来跑到门口。. g8 P" J$ l7 s+ f$ S2 W* R
外间烟雾缭绕,喝酒打牌的人都没料到他会跑出来,立刻有两个人上前把他拖回去。
; U2 [5 L1 S$ `1 P% k( z"拿出来。"他大叫。
: X. r V6 A, E3 s* K阿雄冲过来推了他一把,吼道:"发什么疯,拿什么出来?"
& l+ e: {& i$ ~0 _" N( _, ~# c"他的药呢。"; [5 p9 B* ^6 X8 z: t1 n
"什么药?你磕药磕上瘾了。"4 k. E0 P) I! ]: E- ?
"哮喘药,他平时都会带在身上,你们搜走了快还给我。"
, I4 N2 F7 M' s黑子鄙夷地笑起来,嘴角弯成难看的弧度。
( ^; }7 ^6 G5 _; `; x5 E" ]2 ^" A"我们可没有搜过他的身,你以为都像你这么变态喜欢摸男人。"% }' N& |& Q- F* B$ D* _4 B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任燃被他们押进房里,再次想冲出来的时候却被阿雄推倒在地上,背部碰到地面整个身体都蜷缩着。
1 C D% p8 k. B( P黑子还想再上去补一脚,却听到身边有人说:"是不是这个?"8 { ~( S: J! `8 X8 H
张弛飞抛着手里喷剂,叼着烟笑着说:"还以为是什么好货,原来是哮喘药。"
- m' a" ~% O2 u0 k$ o5 m" M: a, P任燃一下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3 w3 N. R+ @9 H4 l+ v' D"给我。"
0 F3 w. U! s0 | N张弛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旁边的黑子一把挡住:"你说给就给?"5 _& H; X* _: I, p( |+ a
他冷笑着,一只脚放在凳子上对周围的人说,"我们兄弟打牌累了,来玩个游戏,你在这里爬一圈,我们就把药给你。": z# w0 v8 d' o1 v% a0 v
旁边的人都笑着起哄,张弛飞没有出声。+ C Z5 G# C3 j- O+ N5 v5 a4 O
任燃和他四目相对,看到他目光一动,黑子抓着他手中的喷剂说:"怎么了,不想爬,那我把它扔到下面的鱼塘里去了。"
( {& r" g i: D4 s- I任燃挣开架着他的人,双腿一弯跪在地上。起哄声更大,在红砖的房间里来回撞击嗡嗡作响。. Q* y. I- v% {! Z4 i% E
路唯一听得很清楚,虽然那声音很远,但却像特地要传进他耳中一样清晰。
' z, }( y- G5 @"快爬,真是条好狗。" P+ f- a1 z5 J3 z0 B
"我真佩服你,为了那小子情愿当狗,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
* w R o( @( Q# ^污言秽语蜂拥而至,路唯一感到快窒息了,他从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的病症。6 g2 L6 }1 ~- o, `$ M8 F; K
焦虑、恐慌、愤怒,各种激烈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突然发病。
6 e% g, C( x4 L7 Y+ O6 k可为什么偏要在这种时候。1 q( J( `8 _, G8 p( ^' n
挣扎着想自己站起来去阻止门外的闹剧,想获得更多足以支撑自己的氧气,可是越挣扎越无力,好像要沉入冰冷的湖底那样的寒意包围过来,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0 @9 f) [ z; r+ v9 L" d
任燃爬到张弛飞的脚边,他抬起头来,在满是疲倦冷汗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 ]. O: G, Y, n# y3 E u2 h"让他钻过去。"黑子在旁边大笑,头顶的照明灯被他碰得摇摇晃晃,地上的影子随之扭曲。
5 z3 p& B; `4 o0 _0 x3 Z( W张弛飞握着那个喷剂,过了一会儿就丢在地上。
' w7 x2 q4 K3 P2 i"算了,别弄死了,你们超哥留着他们还有用呢。"
% G% ^, S: v/ Q$ B$ v7 f% D0 L黑子有点扫兴地哼了一声,但毕竟同意张弛飞的话,拉开椅子坐下来继续喝酒抽烟。5 G9 [* p$ k7 A4 u1 Y |, H: E9 a( B
好像在回味刚才的余兴节目,几个男人笑闹着,满嘴粗话不断。) m. ] e- G. D' P: A
任燃一把抓起地上的喷剂,以最快速度回到路唯一身边。
8 g% g' X! ~5 A, ~! M"一维妹妹,没事了,吸气。"' R: i. J. n# |" N4 g: t
用力抱紧他,感到那急促呼吸带来的死亡气息,任燃像被追赶到尽头的猎物一样,全身都紧张得僵硬起来。& l, m$ _ R2 Z' A, _. M+ Y
他凝视着那张即使在黑暗中看来也显得苍白可怕的脸,和他分担痛苦,嘴唇激烈颤抖,拼命忍住泪。! c% l% X- K' Y, p, i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生命,还有比那更可怕的东西在吞噬着坚持下去的信心。9 y7 O4 p* A* l) L. e6 V
路唯一的呼吸趋于平缓,渐渐恢复正常。
( W9 D6 ]/ _2 r! M8 Q6 Z, N那短短的几分钟简直就像无限伸展的直线,向着不知名的方向延长。
4 |) Y' {" L' r"......我没事。"
: m3 a) `8 d; V S相隔了那么久,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么令人心酸。
# H2 k8 h- w3 F) I, d任燃点点头,一瞬间放松下来就又感到头晕目眩,浑身难受。" ]( G6 c: Q' n1 v& ?
"没事了。"6 v/ v% W3 g, l, ~! T
互相依靠着对方,任燃感到身心俱疲的乏力感,想去替他解开绳子,手指却不听使唤。
% [- }! f6 w+ b+ X他记得自己当时有一种胸膛燃烧起来的感觉,昏昏沉沉地想睡去,可是身边的人微微发抖的身体却又把他的神志唤回来。
% V- B/ m8 n) ?) h5 ?任燃下意识地用手臂抱住他,路唯一没有出声。说了那句"没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任何话,无论什么安慰鼓励都会加重这种绝境中的惨痛,制造出更加无法控制的极端情绪。' g) }7 `. e, i6 B( N' x
他用力吸气,任燃听着那趋于平稳的呼吸声,以及从脸颊传来的摩擦触感。
' e b) i5 D- k& E路唯一忽然转过头,吻了他的唇。! i' l# K3 k3 v/ l5 W5 Q
很轻,非常轻的吻,轻轻一碰就离开,轻到任燃甚至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F6 y9 H, C4 A0 z% z
也许是海洛因产生的效果,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他忽然间感到安心起来。* p+ K5 c. D9 h5 n" h
那是一次两次就会上瘾的东西,不现实的、麻木的、单纯的安心和快乐。
, h3 c. [/ i1 K: ^他闭上眼睛,浑然忘我地和身边的人相靠。
1 \. g+ B! U$ X0 K2 {外面的吵闹声已经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寂静,小飞蛾在外间悬吊着的照明灯旁盘旋,扑楞着翅膀散发出寂寞的光。+ c+ y3 S1 E6 q3 j; A
醒来时天亮了,阳光从屋顶的窗户射下来,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扬起的灰尘味。* Q* I7 M z& x2 \; @
"醒了?"& S& o8 G& }; }9 o2 t+ w
阿雄蹲在他面前看他:"舒服么?好东西,再来一点。"
2 q7 a$ w$ o% m. q9 D任燃看着他手里握着的针筒,目光一下子收紧。
( L4 x* T& _3 O阿雄用手拍拍他的脸,然后说:"晚上你要替超哥去交货,怕你这个样子撑不住,给你来点刺激的。这么好的东西,我自己都不舍得用。"
5 x) _7 d7 e, H; K他把任燃的手臂拉过来,像昨天晚上一样摸到静脉的位置。
" v6 ]! `5 Y: G& d"他人呢?"任燃嘶哑着声音问。) V1 \7 n7 t, T. a; }$ d( l: N
"你问谁?"
$ |- u5 {' t: Z"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9 c; f% y+ l, ^虽然伤口被随便包扎了一下,可是身边却不见路唯一的踪影。3 Y0 C% Y5 Z+ o }
阿雄一边给他注射一边弯着嘴角笑:"你们昨天不是已经搂了一个晚上,还不够?"4 w" X0 \: G% B2 s8 T
任燃的手臂一动,似乎想抓住眼前的人质问,注射器的针尖在他的皮肤下一歪,划出一条血线。# P, d" H& [0 Q8 t2 i
阿雄冷笑一声,虽然没有全注射进去,但他懒得再弄,把针筒扔到一边,一把推开了他。! S0 M h) H" r5 w5 M) }
晕眩很快袭来,和昨天不一样,不是那种恶心欲吐的感觉,反而像解脱了一样舒畅。, C6 V% i, {. {! V( B5 g7 ~
奇怪的幻觉又来了,仿佛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也全都是虚假的。他根本就没有见过路唯一,没有那个安慰似的轻吻,什么都没有。
. n! q0 ~' Y7 C$ y% G; u他享受这种一切只不过是梦的感觉,只要醒过来就会回到种满了花草的天台,或是转角的夜市小摊。什么都没有改变,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 z5 C# Q" o( h9 ]# ~8 x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踢醒他。
! N' z% y1 z0 }% t天空已经转为暮色,微弱的光线照射进来反而显得黯淡。
8 L/ n% |3 R& S ]' m阿雄用脚踢踢他的胸口,身后有人说:"超哥,就是他?怎么看起来这么惨,让他去行不行?"4 I8 u5 F& l3 e
郑超冰冷的声音却是向着任燃的:"你行不行?"
- q8 v5 R1 @- g; ?2 Y0 c. @"......行。"7 d5 b1 _* f' d9 Z, T* v* H! E5 v
给货、拿钱,危险只是在交易的一瞬间,如果没有警察出现,郑超既可以顺利地把钱拿到手,又随时可以杀了任燃。2 a7 |" c" u, `* o& ]
两全其美的方法,即使运气不好被伏击了,自己也可以顺利逃脱,无论如何不会有危险。5 D9 y9 g7 t3 Q. l7 n+ I' X
"给他擦擦脸,换件衣服。"郑超说,"许飚那边有消息么?"
7 I" S1 x; A- M9 K1 ?"打过两次电话来催,我告诉他在小山后面的玉米地里等,他却不肯,说带着钱太危险,非要去个开阔点的地方。"+ b3 V2 q+ o/ ^7 c$ c; m0 x2 T- d! e
"我早知道他是个没胆的废物,随便他喜欢在哪儿都行,反正有探雷的。"
# K' k: K6 s# T8 y+ g( {任燃瞪着他,郑超就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适时开口:"你放心,交货之后证明你没有再骗我,我保证让你们见面。"
% g/ e) @6 H) m( J4 i, {"怎么证明他没事?"4 B% c- u$ g! i: b
"你要怎么证明?"0 ]9 X0 B; W) J/ i3 k
"让我和他说话。"
; X/ W" y `" a郑超冷冷地拒绝:"不行。现在是你在求我,不是在和我做生意,一切条件都必须听我的。阿雄,把货给他。"
/ J; p) }+ |: g$ i, `! U一大包用大号牛皮纸信封装着的东西交到任燃手里,沉的好像铅块一样。
' w3 _! {+ n1 Y"晚上11点的事,别耍花招,随时有人看着你,要你的命也很容易。", A$ E, m; M9 q6 k' o* u* o
任燃看看周围,郑超身边只有三个人,阿雄和黑子,还有一个年纪大一些没见过,可能是负责备货的。
2 {8 x9 E; s4 B1 y4 }; O( _% T昨天晚上的人,包括张弛飞在内都不见踪影。任燃既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现在只能集中精神进行接下去的交易,毫无疑问,郑超说"随时可以要你的命",那证明他能够看到整个交易的过程。4 @" X/ P! {" z* A, e( S! L3 [
只要这样就行了。& x: f6 Z% a9 x( X# v1 h* t, M
阿雄正在对郑超讲刚才和许飚联络的结果,任燃拿着重要的"货品",手指在信封底部轻轻戳了一下,刺破了一小块牛皮纸。那里面隔着塑胶包装,摸到的是成块的4号海洛因。
6 c; P1 R5 I- e他深吸了口气,满布灰尘的房间里,有那么一瞬间,空气好像变得前所未有的干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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