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本座篇】（无删减）

金身小子

第26章 本座与君初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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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高,来客栈打尖儿的人越来越多，墨燃嫌楼下吵闹,让小二将做好的菜都送到自己房间。

. V  b4 U5 F, \% j最后他还是请了楚晚宁，毕竟师尊最大，他现在又不是人界帝君,规矩还是要守的。

榉木方桌上摆着三碗热气腾腾的汤面,面条是自己做的,和外头买的不一样,筋道爽滑,上面码着厚切牛肉片儿,过油的肥肠，鲜嫩的豌豆苗子，饱满的青菜,金黄的蛋丝，色泽鲜艳诱人,摆得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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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三碗面条最出色的不是水叶子,也不是大块的肉、丰奢的料,而是小火慢煨了四个小时的骨汤,浇在面碗里头,奶白色汤汁浮着芝麻红油，墨燃拿石钵自个儿研了个麻辣鲜香的调料,熬煮在汤头里,香气扑鼻,滋味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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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S4 A% A8 D+ H* O5 A! j: y9 R他琢磨着师昧爱吃辣的,红油和油辣子都搁的挺足。见师昧埋头吃的很香，墨燃嘴角的弧度愈发舒朗，偷偷看了好几眼，忍不住问：“好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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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 i( p/ t5 O; I: {  {& u2 t师昧道：“特别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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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没有说话，依旧是上天欠了他一百座金山银山的阴沉表情。

墨燃露出些洋洋得意的神气来：“那你啥时候想吃了跟我说一声，我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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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昧辣的眼中笼着一层薄薄水雾，抬眼笑着瞧墨燃，眉宇之间尽是柔和。美人在前，要不是旁边还坐着个冰天雪地的楚晚宁，墨燃都要有些拿不准自己是该吃师昧，还是该吃碗里的面条了。

豌豆芽，肥肠，师昧吃的不多，牛肉和青菜却很快见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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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9 H) ?$ c' [: [; {" |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观察的墨燃伸出筷子，把豌豆芽和肥肠划拉到自己碗里，又从自己面碗中夹了好几块牛肉，填补空缺。

" K, M" Z, U6 E0 a# v+ s死生之巅的弟子都在孟婆堂吃饭，常常会互相换着菜肴，因此师昧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笑了笑：“阿燃不吃牛肉？”

“嗯，我爱吃豌豆芽。”

: x/ u; m0 F* C说着埋头呼噜起来。耳朵尖儿，还微微泛着些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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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面无表情地拿筷子挑拣着自己碗里的豆芽，全丢到了墨燃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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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吃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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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N9 V; m# ^% {, F又把自己碗里的所有牛肉全丢给了师昧：“也不吃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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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6 k* r( U- t然后皱着眉头，盯着碗里剩下来的东西，抿了抿嘴，沉默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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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B, r! @: I' [1 j' z' f; h师昧小心翼翼地：“师尊……是不是不对您胃口？”

0 S2 `6 o2 C% c/ m1 n楚晚宁：“……”

7 b% ?9 a+ ~. n  K0 |' P7 e7 ?他没有回答，低下头，默默夹了一根青菜，咬了一小口，脸色更难看，“啪”的一声，干脆利落放下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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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微雨，你把辣酱罐子打翻在汤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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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R4 P6 a6 ^. @1 ^没料到辛苦做好的早餐会遭来这样一句抢白，墨燃一愣，抬起头来，嘴角还挂着一根面条。他无辜茫然地朝楚晚宁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吸溜一声把面条咽下肚，然后道：“啥？”

8 ?2 G; D  u0 `  t# R$ c楚晚宁这回更不给面子：“你这做的是人吃的东西吗？人能吃这东西？”

$ v$ v* q$ X# S墨燃又眨了好几下眼睛，总算确定楚晚宁这厮是在骂自己了，不忿道：“怎么就不是人吃的了？”

% r9 b* A9 ^. H+ [) _楚晚宁眉心抽动，厉声道：“当真叫人难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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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 U! }/ H+ U6 c; k4 F! A1 v2 E墨燃噎着了，自己好歹是醉玉楼偷师出来的手艺呢。

“师尊你也……太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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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昧也道：“师尊，你都一天没有进食了，就算不喜欢，也好歹吃一些吧。”

1 V5 z& e% g8 }" t9 ]楚晚宁起身，冷冷道：“我不吃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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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F& d  D! c说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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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桌前的两个人，顿时陷入了尴尬无比的沉默。师昧有些惊讶：“师尊不吃辣？我怎么都不知道……阿燃，你也不知道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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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1 A5 L( L: z$ O墨燃眼望着楚晚宁留在桌上的面条，几乎是一口未动，发了会儿呆，然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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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2 l- [8 K( m* r1 b“嗯。我不知道。”

* S2 ^$ D) }  c# W+ S这是一句谎话，墨燃是知道楚晚宁不吃辣的。

只不过他忘了。

5 u7 c, f  b$ u) {' n2 V毕竟前世与这人纠缠了大半辈子，楚晚宁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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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上心，总也不记得。

一个人回到房中，楚晚宁合衣躺下，面朝着墙壁，睁着眼睛却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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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血多，损耗灵力又大，一个晚上加早晨粒米未尽，其实胃里早就空了，难受得很。

这人丝毫不知该如何照顾自己，心情很差了，就干脆不吃，好像觉得生气就能把自己肚子给气饱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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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Z) g2 H  v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或者说，他也并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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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F+ V) j! r$ p6 U& i只不过寂静之中，眼前模糊浮现出一张脸，笑容灿烂，嘴角微微打着卷儿，一双眼睛黑的透亮，光泽流淌，是有些温柔的深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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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暖洋洋的，泛着些懒。

, ]1 |& N* K/ Z* |. t6 y7 O楚晚宁揪紧了床褥，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微微发白。他不甘心就此陷入，闭上眼想摆脱这张肆意欢笑着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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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5 [6 p1 ?7 p( t; p% u: N可是合眼之后，往事却愈发汹涌，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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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l8 y! U/ S& y他第一次见到墨燃，在死生之巅的通天塔前。

那一天，日头正烈，二十位长老全数到齐，正互相小声交谈。

* u9 U, P* B* E玉衡长老自然是个例外，他才没那么傻，愿意站在那边烤太阳。而是早就一个人躲到花树下，心不在焉的抬着一尾手指，打量着自己新制造的玄铁指甲套是否伸缩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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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1 b0 d3 z5 `5 J4 f当然，他自己毫无使用指甲套的必要，这曲铁断金的甲套，是专门为死生之巅的低阶弟子们锻造的。

3 Z# p% c$ ?9 F; o4 r* p下修界毗邻鬼界，常有危险，低阶弟子受伤丧命并不是罕见的事，楚晚宁看在眼里，嘴上虽然不说，却一直都在苦思着解决方法，想要制造一种轻便灵活，容易上手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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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O" J* ~. T7 P其他人则在旁边津津乐道讨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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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尊主那个失散多年的侄子，是从火海里救出来的。走水的那栋楼里，其他人都死了，要是尊主再迟去一步，恐怕那小侄也成一把骨灰啦，真是福大命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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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n3 x9 O( i3 m# }“一定是他爹冥冥之中护佑着孩子。可怜他从小失散，受了那么多苦，唉……”

“那孩子是叫墨燃？有十五岁了吧？弱冠该取字了，他有表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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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m3 j+ }- U, O“璇玑长老，你有所不知，这孩子打小啊，是在乐馆里长大的，能有个名字都不错了，哪里还会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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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y# X* P; Z+ \“听说尊主给他拟了几个字，正在选呢，也不知道最后会选中哪个。”

“尊主对小侄子真是重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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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_$ `9 r: Q( }“可不是么？别说尊主，连夫人都心疼他，心疼的要命。嘿，我看这死生之巅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只有咱们那位天之骄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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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z+ ~; V% J+ {" h“贪狼长老！这话可不能乱说！”

% O" D9 y; z; {+ }“哈哈。失言，失言！不过咱们那位天之骄子恃才放旷，不把长辈放在眼里，整日斗鸡走狗，一副天生富贵的模样，也确实失了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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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狼长老，你今日酒喝多了些……”旁边的人连连给他使眼色，那下巴指了指远处立着的楚晚宁，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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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6 t9 n% L% j4 J天之骄子薛蒙是楚晚宁的弟子，说薛蒙失了管束，不就是在拐着弯嘲讽楚晚宁教的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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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玉衡长老，别看平时慢条斯理，道骨仙风的，仿佛飘然世外，一派高人作风。但谁都知道他脾气极差，谁要是不小心摸了他逆鳞，那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被活活抽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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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r% `0 P- a3 ]他们这番话，楚晚宁早就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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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懒得理会，他对于别人怎么评价他的兴趣，大概还没有自己指甲套上的花纹来的浓厚。

话说这个甲套好是好，但坚韧度不够高，遇到皮厚的妖魔，也许不能一击撕开对方的皮肉，回去加一点龙骨粉，效果应该会好一点。

那些长老见楚晚宁没有反应，稍稍松了口气，又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尊主今日把我们召来，是要给那位墨公子选师父吧？”

! c; ]" g1 ]# u% N“好奇怪，尊主为何不自己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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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X/ X0 J+ u2 {" `! Y“好像说是那小侄儿的根骨不适合练尊主的心法。”有人嘀咕道，“可那也不至于把所有长老都聚过来，让那小公子挨个儿挑吧？”

禄存长老幽幽叹了口气，拨了拨自己优雅柔顺的长发，哀怨道：“在下觉得，在下此刻就像一株便宜白菜，摆在案头，等着墨小公子来挑拣。”

" A1 c& [1 n% e+ B! v! s  ^所有人：“………………”

2 k0 o0 i- g: ]/ A; H6 |8 B; {所以这个娘娘腔能不能不要把这种大实话就这样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尊主终于来了。他走上千级台阶，来到通天塔前，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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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只随意瞥了一眼，看都还没看清，就把目光转开了，继续研究自己的指甲套。根本懒得去看第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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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拜师这回事，就不得不讲一讲死生之巅有多标新立异摧枯拉朽了。别的门派吧，都是师父高高在上，摸着某个新弟子的头，说：“少年，我看你颇有慧根，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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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就是师父一脸冷漠鄙夷，挥着衣袖说：“少年，你颅门太高，眼睛无神，脑后反骨，非我门生应有相貌。你与我无缘，我不收你当弟子。”

" \4 Z0 V8 d) d! _% t- B然后徒弟都来不及自我表现，师父就嗖的一声御剑飞走了，跑得比狗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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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s* e+ X, f- t死生之巅不一样，师父和弟子之间是相互选择。

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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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之巅有二十位长老，所有弟子在入门之后，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比较，就可以虔诚地递上拜师帖，表述自己想跟随该长老修行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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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9 h% z3 V( s) a/ h7 X长老要是接受了，那么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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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要是不接受，弟子可以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直到长老软化，或者弟子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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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Y& N2 ?4 ]* c照理来说，楚晚宁技艺高超，容姿英俊，应该门庭若市，众弟子挤破脑袋都要拜他当师父。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楚晚宁的脸长的好看，脾气却差的令人发指，据说他恼起来能把女弟子当男弟子打，把男弟子直接沉塘。这样的师尊，实在没有几个人有勇气去拜。

因此玉衡长老门下，走马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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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天之骄子薛蒙，还有薛蒙的好友师昧，他谁都没有收过。
8 b+ e, X& A, E* w, a
; J9 H2 N1 E, K  h大家宁愿恭恭敬敬喊他一声：“长老。”也不愿亲亲热热唤他一句“师尊”。

楚晚宁一脸高冷地说自己并不难过，满不在乎地低头，继续去倒腾冷冰冰的机甲武器。什么袖箭匣，戒严哨，都是给别人设计的。早些做好，就有更多人可以早些免去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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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r; B8 M+ [: [+ Z所以他没有想到，墨燃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

6 u1 W, w7 _% h$ a6 f- I9 T他那个时候正皱着眉头，摩挲着指套上的利刺，思索着该如何改进，也没去注意尊主和大家说了些什么。

不知何时，周围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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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K5 R) B" \( |% A) O想完了利刺改良配方的楚晚宁，这才忽然意识到刚刚人语嗡嗡的四周，似乎太沉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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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总算把目光从指套上移开，带着些不耐烦和询问，掀起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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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b. b9 h, A) E% g, G然后他看到了一张脸。

在阳光下灿烂的近乎有些眩目。

那是一个清丽俊朗的少年，正仰头看着他。少年嘴角卷着一丝懒洋洋的，若有若无的微笑，脸颊边酒窝深深，有些市井烟火气，又有些纯真。一双黑中透紫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热切和好奇半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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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3 g4 O: Z7 o/ M! Z* x' s1 b  G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站的距离，近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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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远的地方忽然冒出个人来，楚晚宁吃了一惊，像是被烫着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砰的一声，脑袋就撞到了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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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微睁大眼睛：“啊呀……”

6 ^9 y' K; a4 n+ T楚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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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d+ ?9 h4 g0 C5 i4 P少年：“……”

+ P: j4 ~* J( }楚晚宁：“干什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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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笑道：“仙君仙君，我看了你好久了啊，你怎么都不理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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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好看

金身小子

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时就说：这个妹妹，我见过。大抵是神瑛侍者的记忆残留，前世今生的姻缘牵绊。

墨燃“第一次”见到楚晚宁时，内心是简单且复杂的，感觉既清晰又模糊，那种亲切，那种喜欢，那种无法抗拒，不知因何而生。是浓重的缘分，是强烈的羁绊，是命中注定的偶然和必然……一切的一切，牵引着他走向了他，开启了一场痛苦而又美好的虐恋。路途坎坷崎岖，结局温馨圆满。

爽//根//荒//淫//用情//乱，约//炮苦海杳无边。及时回头快上岸，寻得爱郎配良缘。从一而终好儿男，忠贞不渝永相伴。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所得皆所愿，所欲皆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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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身小子

第27章 本座给你煮碗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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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已经完全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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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自己太入迷,在死生之巅又毫无戒备之心，居然连有个人挨过来了都没有察觉。

; s& B- [2 \/ r! b,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小孩儿？啊好像是那个墨什么……墨什么来着？墨烧？墨煮？墨……鱼？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把神态娴熟地控制在“生人勿近”的状态,凤眼里的惊讶和慌张被他很快打扫干净，端出惯有的凌厉和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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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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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习惯性地想要开口训斥,手却忽然被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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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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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随随便便抓他的手腕。一时间居然黑着脸僵在原处,不知该如何应对。

抽出来，反手一个耳光？

……感觉配上“非礼”二字,就和个女的也没什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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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抽出来,不打耳光？

8 o- q- g8 e6 Q2 N……看起来自己会不会太好说话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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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w2 M# {2 B* Q楚晚宁犹豫了半天没有动作，那少年却笑开了：“你手上戴的这是什么？挺好看的,你教怎么做这个么？他们都自己介绍过了,你还没说话呢,你是哪位长老？嗳,你刚刚撞那一下头疼不疼啊？”

一股脑儿这么多问题丢来,楚晚宁觉得刚刚自己头不疼，现在却疼了。

$ |4 I' w4 l7 {  d" A脑仁儿都要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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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烦躁，手中金光微微浮起，眼见着天问就要应召而出，其他长老纷纷悚然动容——楚晚宁疯了吧？这个墨公子他也敢抽？

手却忽然被墨燃握住了。

" |( |$ B- f7 U+ J这下两只手都落入了这位少年的手里，墨燃混然没有觉察出危险,拉着他,站在他跟前,仰着脸，笑眯眯的说：“我叫墨燃，这里谁我都不认识，但光看脸的话，我最喜欢你。要不，我就拜你为师吧？”

这个结果始料未及，周围的人更加悚然，有几个长老的脸看上去都皲裂了。

璇玑长老：“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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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2 M  }2 [7 t5 M破军长老：“哇！”

& T9 O  l8 [7 t' Y; g- [七杀长老：“哦？”

& @$ k, d, ^2 P% v! y; Z( R1 r. q戒律长老：“呃……”

贪狼长老：“呵，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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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存长老最娘，卷着头发，眼泛桃花：“唉呀，这小公子好大的胆子呐，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连玉衡长老的屁股都敢摸。”

“……我拜托你，能别说的这么恶心吗？”七杀嫌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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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存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哼哼：“嗯，那就换一个斯文说法，当真英雄出少年，连玉衡长老的臀部都敢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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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8 N$ G, p) @/ Z七杀：“…………”杀了他算了。

所有长老里，最受欢迎的是温润如玉的璇玑长老，他的法术入门容易，本身又是个谦谦君子，死生之巅大部分弟子都拜在他的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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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 E. N/ d; X, P# q楚晚宁原本觉得这个墨燃应该也不例外，就算不是璇玑，也应该是明快活跃的破军，反正轮到谁都不会轮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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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墨燃就那么近地站在他面前，脸上是一种对他而言陌生无比的亲热和喜爱，他就像被忽然选中的丑角，竟无端生出些手忙脚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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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K. z3 y9 ^0 X$ C  A5 |( U楚晚宁只知道怎么应对“敬畏”“害怕”“厌憎”，至于“喜欢”，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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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都没有想，当即就拒绝了墨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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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愣在原处，纤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里居然有些落寞和不甘的意味。他低着头，想了半天，忽然蛮不讲理地小声说了一句：“反正就是你了。”

楚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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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主在旁边看得有趣，此时忍不住笑着问：“阿燃，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又没有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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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既不知他是谁，缘何一定就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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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L. ^+ X$ C1 G  `% c9 L墨燃依然拽着楚晚宁的手，转着头，笑吟吟地和尊主说：“因为他看起来最温柔，最好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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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Q& }# c% ^; F黑暗中，楚晚宁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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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见了鬼了。

他不知道墨燃当时的眼神是怎么了，居然会觉得他温柔。不要说他，这事儿当时整个死生之巅都知道了，并且都以“瞧这傻孩子”的目光对墨燃公子报以了深情问候。

$ j3 n* j+ C) U# V  B楚晚宁抬起手，扶上隐隐跳动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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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4 f( w# p+ R1 {1 p肩膀疼，心思乱，肚子饿，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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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j. Z% z5 g" X! K6 O% W; E这觉看来是甭睡了。

他在床上呈大字形发了会儿呆，坐起来，正想点一根熏香静一静心，忽然门又被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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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墨燃在外面。

楚晚宁：“……”

他没有答应，没说滚进来也没说滚出去。

但是这一次，门自己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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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有些阴沉地抬头。然而手上已经划着的火柴却悬停在半空，却并没有凑到熏香上，过了一会儿，便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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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说：“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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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r# c3 K- e7 k1 ~) h墨燃滚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刚出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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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简单了些，没有那么多花样面码，醇白的面汤撒着葱花和白芝麻，小段的排骨，青菜，还有一只微微焦黄的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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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0 v2 |; v$ R5 Q+ Q楚晚宁很饿，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了一眼面，又看了一眼墨燃，把脸转开了，不说话。

墨燃把面搁在桌上，轻轻说了句：“我让店里的厨子又做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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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Y8 T4 l3 W' Q0 o1 `楚晚宁垂下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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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4 o( B( I4 ?果然并不会是墨燃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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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些吧。”墨燃说，“这碗没有放辣，没有牛肉，也没有豆芽。”

6 j2 L# Z' w+ r, F5 j) a$ P- o( x- \说完他就退出去了，顺带替楚晚宁关上了房门。

5 g2 |) }+ I1 Y' y" H+ G他歉疚楚晚宁的伤。

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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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1 }) p7 j/ u屋子里，楚晚宁靠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双手抱臂，遥遥盯着那一碗排骨面，直到面条的热气散去，直到最后变冷，没有热度。

他才终于走过去坐下，拿起了筷子，挑起冷掉，甚至沱了的面食，慢慢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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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t  j8 U- E5 R陈宅邪祟案已结。

7 u# n/ H9 `, Z第二天，他们从驿馆内取了寄养的黑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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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巷尾，茶摊饭铺，彩蝶镇的人们都在纷纷议论着陈员外家的事情。

) A7 L! s9 t! W; J这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居然爆出如此丑闻，足够镇民们津津乐道一整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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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陈公子早就关着门和罗姑娘成了亲，哎，罗姑娘真可怜呐。”

7 b; S& Z8 d3 H- z- t“要我说，如果陈家没有暴富，就出不了这档子事儿，果然男人就是不能有钱，一旦有了钱，满肚子坏水可以淹掉整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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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i; j( u3 w' O% i有男人不乐意了，说道：“陈公子又没有冒坏水，这都是他爹妈的错噻，陈员外这个龟儿子，以后子子孙孙生的娃儿都要没屁//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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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说：“死了的人可怜，那活着的人呢？你们看看陈姚氏，姚千金，我瞅着她才是最冤枉的呢。陈家那个黑心的老母，骗了人家大姑娘，你们倒说说看，她这下子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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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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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 }) m* t4 U( ?4 D" `" J" a那人翻了个白眼球，嗤道：“再嫁？你来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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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调侃的那个泥腿子龇牙咧嘴，抠着牙缝笑道：“我窝里那个女人要是答应，我娶就娶嘛，姚小姐长得这么水灵灵，我不嫌她守过寡。”

“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_- T  f1 X+ f3 E6 A墨燃坐在马背上，竖着耳朵，精神奕奕地左听听，右看看。要不是楚晚宁闭着眼，皱着眉头，把“聒噪至极”四个字写在脑门上，墨燃没准都想凑过去和乡人一起三八了。

并辔而行，好不容易出了主城，来到郊区。

师昧忽然咦了一声，指着远处：“师尊，你瞧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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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毁的鬼司仪土庙前，围着一大群穿着褐衣短打的农人，正忙碌地在搬着砖石，看样子是打算修葺受损的土庙，给鬼司仪重塑金身。

师昧忧心忡忡道：“师尊，之前那个鬼司仪没了，他们又新造一个。这个会不会再修成仙身，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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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不知道。”

“要不我们去劝劝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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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 g! ~4 Y* X$ _楚晚宁：“彩蝶镇冥婚习俗已历数代，又岂是你我三言两语就能劝动的？走吧。”

2 k8 D, i5 V5 c3 S0 q$ d说着一骑轻蹄，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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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死生之巅时，已是傍晚。

3 ]5 w& F) g0 d9 l2 R6 i8 p* g! m楚晚宁在山门前对两个徒弟说：“你们去丹心殿陈述经过，我去戒律庭。”

) k# S* t/ X. |5 r9 L墨燃不解道：“去戒律庭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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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6 H9 G& S8 x师昧则一脸忧心忡忡：“……”

楚晚宁无甚表情：“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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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哪个天子会因为杀了个人就要蹲大牢秋后问斩的？修真界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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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犯戒，与弟子同罪——在大多数门派，只是一句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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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t3 l2 _$ {5 i( O1 W7 I( ]6 m事实上是长老犯戒，能写个罪己书就不错了，哪个傻子会真的去乖乖受罚，挨上一顿柳藤或者几十棍？

- A; x% x. N5 u) L- q所以戒律长老听完楚晚宁的自表后，脸都绿了。

“不是，玉衡长老，你真的……真的打了委托人？”

1 M" Z8 t4 B6 n- W2 j+ z2 S楚晚宁淡淡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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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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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9 i8 w8 a6 ~4 M8 n( p楚晚宁掀起眼皮，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戒律长老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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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戒，按律当杖两百，罚跪阎罗殿七日，禁足三月。”楚晚宁说，“我无可申辩，自愿领罚。”

戒律长老：“……”

他左右看了看，勾了勾手指，戒律庭的门碰的一声就关上了，周围顿时寂静无声，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对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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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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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V" W$ ?8 T* B4 i- r/ m“这个，玉衡长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戒律这种东西，它再管束也不该管到你头上来。这件事关起了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这么算了吧。我要是打了你，尊主知道了，还不得跟我急？”

4 T6 f9 f  u# J$ u楚晚宁懒得跟他废话，只简单道：“我按律束人，也当按律束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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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0 F0 ]) L1 h4 F+ I1 [  D说着于堂前跪下，面朝戒律匾。

“你罚吧。”

金身小子

第28章 本座有些心乱

, g1 s% v3 t/ z1 x. _" h5 m8 c玉衡长老破戒受罚,这件事就像插上了翅膀，都不用等到第二天早上,当晚几乎整个门派的人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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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8 ?9 t4 t% v" M两百杖棍，换在普通人身上，只怕能被活活打死。即便是修仙之人,也够喝上一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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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蒙得知之后蹭的一下跳了起来：“什么？！师尊去戒律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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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3 c; ~3 u% J0 z$ {; h“少主,你快去和尊主说说吧,师尊本来就带着伤,两百杖棍,他哪里受的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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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W, C) U/ @薛蒙都快急疯了：“我爹？不成,我爹还在踏雪宫没有回来，飞鸽传书最起码也要第二天才能到。你们怎么不拦着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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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_, p% A$ f- h$ g& c墨燃和师昧互相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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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着楚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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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谁拦得住他呀？

0 ]3 \5 H" g* Q; [' J# q! t. G“不行不行，我这就去找他。”薛蒙急吼吼地就往戒律庭方向跑。还没进院子,就看到一群戒律长老的弟子在大殿门口堵着，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 K1 m8 A; W9 a0 P! @“杵着干什么？都给我让开！让开！”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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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H: p+ _% ~- e. ?( J“啊,少主来了。”

“让一让,少主来了。”

; p' e& ]/ x( }7 C; u! s7 E! Q( m6 r弟子们很快分立两边,给薛蒙让了路。青天殿大门敞开,楚晚宁跪坐其中,身板挺直，闭目不语。戒律长老手擎铁杖,正诵读着死生之巅的律法,每念完一条,铁杖就在楚晚宁背上狠抽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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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门第九十一律,不可滥伤无辜，不可仙术对凡俗，杖棍之下，你可有怨？”

“无怨。”

“本门第九十二律，不可擅自妄为，不可逞一己之快，杖棍之下，你可有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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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怨。”

戒律长老不敢手软，只能秉公执行。九十多棍下来，楚晚宁白色衣袍已尽数被鲜血染透。

  L1 I! L9 M+ b5 B$ j. m. w3 V# i薛蒙最是敬重楚晚宁，见状双目直暴血丝，大喊道：“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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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置若罔闻，依旧合着眼睛，眉宇微微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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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律长老往门口一看，压低声音道：“玉衡长老，少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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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聋，听到了。”楚晚宁嘴角涌出淤血，却没有抬眼，“他小孩子吵闹，不要去管。”

戒律长老叹了口气：“……玉衡，你这又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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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k$ Z6 i% K& m8 z“谁让我弟子总不听话。”楚晚宁淡淡的，“若我今日不按律受罚，以后有何颜面再管教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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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N" J7 k) o4 b, |( S9 D“你继续吧。”

“唉……”戒律长老看着他苍白纤长的颈，从宽大的衣领缘口探出，薄烟般轻柔地垂着，不由道，“那至少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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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g4 U2 s+ _+ ?! M“……此举与欺瞒何异。”楚晚宁说，“放心，不过两百棍而已，我承受得了。”

: k  _" Z9 i2 O# N) E+ R“玉衡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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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律，你不必多说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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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杖终是再次落下。

3 n/ b1 E, h& n& Q5 Y* u" b4 `薛蒙声音都扭曲了：“戒律长老！你他妈的还不停下？你把本少置于何地？你打的是我师尊！！是我师尊！！！”

* K9 ]2 m. h! }- w' r  d( v戒律长老只好硬着头皮当没听见。

薛蒙简直肺都要气炸了：“死老头子你没听到吗？本少命令你停下！你、你要再敢打他，我、我、我——”

% d. u- w! B$ N8 }4 O3 o他我了半天，想不到什么可以说的，毕竟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就算再怎么“天之骄子”，实力和资历都远不及长老们，便只能脸红脖子粗地憋出一句蛮不讲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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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 t) @  Z# m! W9 b; U8 {“我告诉我爹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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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F, D8 r* t7 ~3 h/ Q) r! _  d戒律长老：“……”

楚晚宁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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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7 H6 L  s4 @" A. \九十七棍。九十八棍。九十九棍。一百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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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V- [* g( S9 W2 I% }% t衣衫都被抽破了，鲜血狰狞刺目。

薛蒙再也忍不住。他急红了眸子，莽莽撞撞就要往里面闯，楚晚宁却忽然睁了眼，抬手一挥，一道结界瞬间劈斩下来，挡在门口，将薛蒙弹得倒退几步，差点儿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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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咳着血，转动眼珠，一双凌厉如电的凤目斜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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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人现眼，滚回去！”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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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A/ u0 X( L楚晚宁厉声道：“死生之巅的少主何时能够命令戒律长老徇私枉法了？还不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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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z' ^. U2 ~5 ^! m: c) {6 K0 l+ V薛蒙瞪着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像是有水珠子在打转。

; Q. i9 |; l1 z墨燃在旁边摸着下巴，嘴角依然打着那种似有似无的卷儿：“哎呀，不妙，凤凰儿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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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薛蒙猛地回头，狠狠剜了墨燃一眼，那双含着泪的眼眶红通通的，却硬忍着不让眼泪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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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抱怨，也没有再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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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4 i( @8 i, R  r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低下头，咬着牙把身上的灰尘掸干净，然后朝着青天殿跪下：“师尊，弟子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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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 G" N5 {5 a% Y1 U5 F楚晚宁还在受着铁杖的拷打，背脊一直不曾弯曲，只是脸色苍白，额头沁着细密的冷汗。

薛蒙倔强道：“但我不走，我陪着师尊。”

说罢，一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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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薛蒙薛子明，天之骄子，却独独在楚晚宁面前卑微到骨子里去。在别人面前是凤凰，在师尊面前能变成一只鹌鹑。要不是确定薛蒙不喜欢男人，墨燃都要怀疑这家伙大概是看上楚晚宁了，才会这么死心塌地九死不悔。师尊打他左脸，这小鹌鹑能贱兮兮地把右脸也凑过去。

: P1 ?' a+ U5 X# e服了，服了。

真是狗腿的够可以。

. [; ?/ x6 r$ O' B6 e5 j心里虽然鄙夷着，但腮帮子不知为何犯着酸劲儿，墨燃瞪着薛蒙，瞪了一会儿，越看越不是滋味，觉得不能让他一个人把忠心全表了。

楚晚宁本就不喜欢自己，薛蒙再这么一闹，以后楚晚宁可不得更偏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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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干脆也跪了过去，跪在薛蒙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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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O! c' e  g- ]9 Y“我也陪着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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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昧当然跟着跪下来，三个弟子就都在外面跪着等。其他长老门下的弟子闻讯纷纷借着各种名义，跑来戒律庭看这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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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怎么是玉衡长老啊……”

“听说是一怒之下把普通人给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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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么凶？”

“嘘，小声，被玉衡长老听见了回头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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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F- H- |9 ]2 z; S+ [2 `* U4 t还有人：“少主怎么跪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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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公子也跪着了……”

墨燃长得俊美，嘴又甜，平日里不知赚了多少女修好意，这时候不由地就有人怜惜起来，低声私语道：“好心疼墨公子啊，怎么办，要不要去求求情呀。”

4 R5 P* A% }* z3 w“他们师徒的事情，咱们还是少管。你敢去你就去，反正我是怂的。你还记得那个被玉衡长老打了几百鞭的师姐么……”

* P, K2 M# a* x" E+ h8 h“………………”

/ F5 T/ J# l" R9 B两百杖毕。

4 G, n9 {3 H$ i. I0 c5 X结界终于撤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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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青天殿跑，挨近了，一看楚晚宁的模样，他就气得“啊”的大叫一声，转头一把揪住戒律长老的衣领：“你这个死老头子，你不会打轻一点吗！！！”

! q* D2 R8 g4 x“薛子明。”楚晚宁闭着眼睛，染着血的嘴唇一开一合，嘶哑的声音透着无形的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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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Z* [0 P, S- S* W: U“……”

薛蒙指节咯咯作响，猛地一推戒律长老，把人放开了。这时候墨燃也来了，他原本还笑吟吟的，觉得戒律长老势必顾及楚晚宁的身份，不会下重手。但低头一看楚晚宁的伤势，突然之间，脸上的笑容便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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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X! J2 }- z/ m楚晚宁居然没有跟戒律长老说自己肩膀有伤吗？！

7 {1 s) [$ ~( H8 S+ d( n那两百杖或多或少，抽的七七八八，都狠砸在他肩头的旧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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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伤叠着旧伤。
6 H. Q  n' a8 x1 [& c! F
楚晚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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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2 \% v6 b7 W2 i5 b疯了？！

9 i0 B2 H  B7 W瞳孔猛缩，一种强烈的怨憎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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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9 `% o0 p) ^$ a& J" n9 w9 R5 |& M墨燃不知道自己在怨憎什么，抑或是恼怒着什么，只觉得胃里腾起一把烈火，烧的五脏枯焦，六腑灼烂。他习惯了楚晚宁被自己折磨的奄奄一息，揉碎他的自尊，玷污他的洁白。可是墨燃不能忍受楚晚宁伤痕累累，却是别人打的！

) T; n7 j, i  r& m/ Q1 T大约是没有忘记上辈子往事的原因，墨燃下意识就觉得这个人是自己的，这个人死了活着，讨厌或是恨，都是自己的。
0 q6 I6 \4 k4 q' t) _. w
. W. v- N6 p/ h9 U6 C他原本不在意楚晚宁受罚，那是他以为，楚晚宁是长老，那两百杖肯定不会是重刑。

8 k# r. z) o( D" _8 v- G) a最起码，也会避开他肩膀上还未愈合的伤口。

9 p- @6 ~! v  b, F# @可是楚晚宁居然不说！居然不说！这个疯子在倔什么？在强忍些什么？在一根筋地傻傻坚持着什么？！？
3 o0 Q. f/ q! |+ F$ z: ?
- z' B% q4 B* y2 L. ?" @脑袋里一片混沌，墨燃想要抬手去扶他，可是薛蒙已经先他一步，将楚晚宁揽着，搀了起来。

7 t( H! ~3 l' _* O5 |7 O0 v" M“……”墨燃的手悬在空中，过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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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睁睁看着薛蒙扶着楚晚宁走远，心里不知是怎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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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跟上去，却又不愿意挪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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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S& h9 u6 Y3 N7 E7 H" u上辈子的事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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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k6 F3 D$ ]7 x1 Z如今，楚晚宁只是他的师尊。

他们之间，任何混乱的，仇恨的，旖旎的纠缠都还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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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应该有这种念头的。楚晚宁被谁打也好，被谁扶着也好，爱跟谁在一起也好，就算被谁杀了，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师昧来到他旁边：“走吧，我们跟少主一起去看看。”

3 c$ h+ _# @# H/ |* C5 V; z“我不去，有薛蒙在就够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人多了反而添乱。”墨燃面上不变，心却有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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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4 \4 _, D& }1 I/ R7 w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现在的感受，究竟算是什么。

是恨吗？

金身小子

第29章 本座不想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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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 K1 ~  J6 R* b当晚,躺在死生之巅的卧榻之上，墨燃双手枕于脑后，望着房梁,怎么也睡不着。
4 z! B; u5 K$ s
前尘往事自眼前一幕幕滑过，到最后,一点一滴,碎片嶙峋,都是楚晚宁那张俊秀得有些冷清的脸。

其实对于这个人，墨燃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通天塔前的花树下。他宽袍广袖,二十多个长老，只有他一个,没有穿着死生之巅风骚到极点的银蓝玄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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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低着头,出神地琢磨着自己手上所戴的甲套,半边侧脸瞧上去专注又温柔,像是金色暖阳里的一只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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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R! ?; l% x! [墨燃远远看着，目光就移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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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对楚晚宁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

可耐不住后来接二连三的疏冷，责罚，严苛。那白猫儿尖牙利爪，啃的他一身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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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6 K- _, A他被伯父从火海里救出来，奄奄一息,命悬一线。原本想着来到死生之巅后,会有一个师尊宽容地对待自己,真心地爱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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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4 J; U1 C' E: e然而，他的讨好，他的努力，楚晚宁都像是看不到。反倒是戒鞭凌厉，稍有差池就把他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后来他知道，楚晚宁是打心底里看不起他的——

6 I: U+ X9 o8 c8 _* W. j3 |2 C3 y“品性劣，质难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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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花树下白衣若雪的男人，就是这样评价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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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把楚晚宁当作是九天寒月，真心实意地崇敬着，喜爱着。可是在九天寒月心里，他墨燃又算什么呢？

, @9 L' p* i, f! H一个不得不收的徒弟。

/ B( |" O9 _4 r3 s一个鄙薄到骨子里的下三滥。

0 l8 C& [0 T( O, W* u0 `) F一个从小在馆子里长大，沾染了一身腌脏气的流氓劣子。

' |/ m+ Y/ {5 P& R$ Y* F) ]墨燃虽然总是一副嘻嘻哈哈，混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慢慢地就恨上了楚晚宁，那种恨里面又带着强烈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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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甘心。

8 Y4 f, l7 S. Y: u' U曾经，他一直抱着日益浓郁的怨恨，去招惹楚晚宁，试图得到这个人的注意，得到这个人的赞赏，得到这个人的惊讶。

那段时间，师昧如果夸他一句“很好”，他能高兴地上天。

但，若是能换楚晚宁愿意夸他一句“不错”，他甘愿去死。

可是楚晚宁从来不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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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做的多努力，多用心，多好，那个清冷的男人永远都是淡淡地点个头，然后就自顾自将脸转开去了。

; `$ k& E3 i( b& a! y% U1 u墨燃都要疯魔了。

( N) f6 l4 y7 c& z' F/ d6 m& c4 T天知道，自己那时候有多想掐着楚晚宁的脸颊，把他掰转过来，强迫他盯着自己，强迫他看着自己，强迫他把那句“品性劣，质难琢”吞回肚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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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只能苟且地跪在楚晚宁跟前，像是嗲着毛的丧家之犬，磕下头，恭恭敬敬地说着：“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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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6 P! X( O" S$ a7 S在楚晚宁面前，墨微雨卑微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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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为“公子”，依旧低贱。

2 {" G: i3 X! o3 Z6 e" c9 }. q+ u他终于明白，像楚晚宁这样的人，是压根儿看不上他的。

3 Y7 f+ R  E* b% [, y5 A' v再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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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掌权死生之巅，继而问鼎修仙界巅峰，成为前无古人的霸主。他的黑暗之麾下，人人战栗，人人畏惧，人人提到他的名字都轻若蚊吟，谁还记得他曾经的污渍，谁还记得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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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人间再无墨微雨，唯有踏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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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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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e9 a, V( @% w" L6 W5 b# _人们恨他，恨到极致，十恶不赦墨微雨，千遍往生诀都救不了，万死不得超生！

踏仙君墨微雨踏仙君墨微雨踏仙君——

……踏、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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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畏惧，又能怎样？死生之巅依旧是轰轰隆隆地齐喝高呼声，千万人在巫山殿前跪下，密密麻麻的人头都在朝他三跪九叩。

“踏仙帝君万寿齐天，世世不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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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受用极了。

6 `, M3 S( j- D: Y6 m直到他注意到人群中，楚晚宁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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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R# C, i& i8 e2 `楚晚宁那时候已经废去了修为，被他绑缚在大殿之下，沦为阶下囚。

墨燃是决意要把他处死的，但他不想要楚晚宁痛痛快快的就走了，他禁锢了楚晚宁的四肢，划破了楚晚宁脖颈处的血管，口子不大，施了咒语不让伤口凝固，血液一点一点地淌出来，生命一点点地流失。

! J2 h, e$ E1 q. R! L/ a日头正烈，加冕仪式已经进行了半日，楚晚宁的血也该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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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死了，墨燃就彻底和过去断了，因此他特意把楚晚宁安排在自己的登极仪式上放血，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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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 k, r- l待到他成为修真界的三九至尊，楚晚宁便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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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r; e* e2 Y昨日种种，烟消云散。
4 I/ h/ R% P6 M$ J
当真是好极了。

  ]" c5 {) X) ]( h4 Q可这个人都要死了，为什么还是那样漠然？那样俊秀的有些薄情……他脸色苍白，但是神情淡淡的，瞧着踏仙君的时候既无夸赞也无惧怕。
# g* r9 q$ r1 }) ?
' i0 e; ?/ w# {  ^" U, Z% b" T) K: p只有厌恶，鄙薄，还有——
, c+ X/ [( b* t8 V, P. y! l
. y# C; E2 M  Z' o- f. k墨燃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要么就是楚晚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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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5 T8 e  j& ]5 {6 k* Q还有一丝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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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y4 \" o5 J5 I$ I* f楚晚宁怜悯自己，一个将死之人，一个手下败将！他居然怜悯一位登顶人极，呼风唤雨的霸主。他、他居然会——他居然敢！！！

积压了十余年的愤怒让墨燃癫狂，他就在丹心殿，当然，那个时候易名叫巫山殿了。他当着几千拥蹙的面，在那些人的谄媚，颂宏声中蓦然站起，黑袍滚滚，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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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所有人面前，掐住了楚晚宁的下巴，他的面目扭曲，笑得甜蜜又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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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 s% b. n: P“师尊，今日是徒儿的大好日子，你怎么还是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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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个人，霎时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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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1 o8 o  k2 }3 [' A楚晚宁不卑不亢，神色冰冷：“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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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 S$ u  S6 ^4 ~4 A: U墨燃哈哈哈地便笑开了，笑得恣意放纵，声音犹如兀鹫盘旋于金殿廊庑间，雁阵惊寒。

: b8 w- n) @6 Z. b5 e5 |- ?6 K. Y“师尊这样绝情，可当真叫本座心凉啊。”他笑着大声说，“没有我这样的徒弟？我的心法是谁教的？我的身手是谁教的？我的刻薄冷血——又是谁教的？！我浑身的戒鞭至今不消——我问你，这些都是谁打的！”

他收敛笑容，声音陡然凶煞凌厉，目露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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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1 }# O5 X+ @“楚晚宁！收我这样一个徒弟丢你的人吗？我是骨子里面贱了还是血里的腌脏洗不掉了？我问你，楚晚宁，我问问你——什么叫做‘品性劣，质难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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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I1 k% J* d/ L他最后也是有些疯魔了，嗓音扭曲地喝道。

“你从没把我当作徒弟，从未看得起我！但我——但我曾经——是真的拿你当师父，真的敬你过，爱你过，就这么对我？你为何从不愿夸我一句，为何无论我做什么，都得不到你半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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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浑身一震，脸色逐渐苍白下去。

# k$ ~" f) G% @8 t4 z+ q) R他微微睁大那双凤眼，就那样望着墨燃，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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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的死生之巅，唯一两个尚在故地的人，就这样相对着。

在这样难堪的沉默中，墨燃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闭了闭双眸，再睁开时，又是那副神憎鬼厌的笑脸，笑嘻嘻的，笑吟吟的，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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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F! C/ q8 V" q, C' u9 O他温柔又亲切地说：“师尊，你不是看不起我，不是觉得我卑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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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8 r, U+ f; F9 [7 c顿了顿，他的目光在数千人的头顶上逡巡而过，那些人都跪着，都像狗一样伏在他殿前，都承认他是修真界的尊主，凌驾于滚滚红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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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微笑道：“现在呢？你死之前，我再问你一遍。这世上，到底谁才是卑，谁又是尊？是谁把谁踩在了脚下，是谁胜者为王？谁又败者为寇？”

楚晚宁垂着眼帘，似乎仍然沉浸在刚刚墨燃的一番自白当中，没有回过神来。最后是墨燃捏着他的下巴，强制着抬起了他的脸。

) E2 l0 S$ h& E* ]9 q可就在逼着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墨燃忽然愣住了。

他第一次，在楚晚宁脸上看到了痛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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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神色太陌生了，墨燃觉得自己猛然被烫了一下，反射性地松开了捏着他脸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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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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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的神情很痛苦，似乎在隐忍着某种锥心蚀骨的疼痛，撕心裂肺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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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V0 [/ s) I+ N2 S3 Y" ]- Y他声音很轻，近乎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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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h+ p; H0 H飘在风里，只有墨燃一个人听到了。

他说：“对不起啊，墨燃。是师父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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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风声，草木声，衣袍翻涌声，都归于寂灭。

只有楚晚宁仰头凝视着他的那张脸，是天地间唯一的清明。是他唯一能瞧见的景象。

5 ]' ^! {$ S# v( G8 }, r  p- R3 e他那时候，应该有很多想法。高兴，得意，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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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是的。

那时候的念头奇怪，说来，居然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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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A( U! u5 A自己不知何时……已比楚晚宁高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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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真的已过去好久。

- W* A! U/ I1 d0 z9 W" R$ ^许多往事，都已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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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嘴唇嗫嚅，喃喃着：“你……说什么？”

& r8 \$ r5 O1 m0 i& r楚晚宁却笑了笑，那笑容墨燃熟悉又不熟悉，墨燃在那双凤眼里，看到自己几乎扭曲的神情。

然后，那双眼睛缓缓闭上，楚晚宁仰面倒下——墨燃几乎是在他跌落瞬间就捏住了他的肩膀，他疯狂着恼地怒嗥着，像是野兽崩溃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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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楚晚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怀里的人没有再答话，嘴唇苍白如梨花，那张英俊的脸庞一贯都是冷漠的神情，可临死之前，却凝固在一个有些凄凉的笑容上，嘴角有一点勾起，是记忆里头，墨燃第一次在通天塔前看到的那个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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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 [# h3 f) w% w$ j; Q微微笑着，有些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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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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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温柔碎裂了，海棠花零落一地。

他终于得偿所愿，踩着师尊的生命，登顶人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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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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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3 f: u7 @8 i# B胸臆中的苦楚和恨意有增无减，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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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凝起掌中的隐隐黑雾，指尖翻飞，迅速点过楚晚宁的几个血脉，封住他最后一脉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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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就这样死了吗？”墨燃双目暴突，面目狰狞，“没有完，楚晚宁，咱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楚，没完！都还没完！你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就把薛蒙，把昆仑踏雪宫，把你最后几个想要护着的人，都捏碎！！都撕成渣！！你给我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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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A& ~4 }+ k: t仪式也不再继续了，跪在那边的数千拥蹙，他也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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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改了主意。他不要楚晚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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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他，他要楚晚宁活着——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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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S; m: ~" k5 F3 ?2 f8 @% A他一把抱起那个失血过多的男人，轻功掠起，一跃上了檐牙高啄的屋顶，衣袍犹如孤鹰的翅膀翻飞舒展，身影迅速飞过重重屋檐，直奔南峰——直奔红莲水榭，那个楚晚宁曾经住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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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q$ I2 i1 p7 K那里灵气充沛，仙草众多，他要把楚晚宁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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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才能恨，人若是死了，便连恨的理由都没有了。他是疯了之前才想着要亲手杀死楚晚宁吗？

# L, n! c6 F, V0 }( g/ K2 k若是楚晚宁死了，那他在这人间，究竟还剩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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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4 b) d: h) V+ y3 u6 U躺在床上，独自舔舐着回忆。

夜半露浓，却也是再不能寐了。

墨燃干脆起身，洗了个脸，穿上衣服，提着一盏风灯，朝阎罗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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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一定只是随意包扎了一下，就去那里罚跪了。他这个人，墨燃是知道的，又臭又倔，死板的很，从来不会考虑自己身体是不是能承受，就算薛蒙想要拦着他，也是拦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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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R9 B, Q0 u* B5 ?1 G( u果然，到阎罗殿外，就看到里面的一豆青灯寂寞地燃烧，烛泪不停地淌落。

" O/ T( N+ b: r$ |! W0 c楚晚宁正背对着殿门跪着，身形挺拔，俊如松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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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7 ]" R* j1 h" t8 _  h看到这个背影的时候，墨燃又有点儿后悔了，大半夜的，发什么颠啊？来找楚晚宁？疯了吧？

% @* m3 R1 N- \- h: S: A; d但来都来了，就这么转身走了，又觉得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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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K8 h4 N他想了想，取了个折中的法子，把风灯轻轻搁在脚边，不打算离开，也不进去，就那么站在窗外，手肘支着窗棂，托着腮，远远地注视着楚晚宁。

檐角铜铃轻轻摆动，夜色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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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1 ?9 ~+ h! e2 y1 @- u: E/ w6 @+ u两人一立一跪，隔着朱红镂花窗，隔着空幽寂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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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重生前，墨燃有足够充分的立场，可以闯进殿去，勒令楚晚宁结束思过，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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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d' c5 o6 H/ W& l' @若是楚晚宁不愿意，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封住楚晚宁的手脚，粗暴地把人抱走。

可是如今，他既无立场，也无能力。

4 P! _4 i: q  ?/ I- s' t他甚至还没有楚晚宁高。

墨燃心情复杂，在窗外遥望着里面的人，里面的人却不曾觉察，他看不见楚晚宁的五官，楚晚宁亦瞧不到他的脸。

( Q- G# u0 u. f5 \* g: |于是，白猫儿跪了一宿，不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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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F- V' R, ~) t0 ~* p  `于是，傻狗也站了一夜，不曾远走。

金身小子

前世，楚晚宁修为被废，灵力尽失，沦为踏仙帝君的阶下囚。本想着默默赴死，却听到了墨燃的心里话，似乎明白了他堕落的根源，无尽悔恨涌于胸。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一定要还天下一个太平，还自己一个佳人。可是，哪来的那么多如果呢？终究是错了，对不起啊，墨燃，是师父的错……

金身小子

第30章 本座不想吃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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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C. u+ x9 t+ X9 v6 d“哎,哎，你们听说了嘛？玉衡长老触犯了戒律,这三天都要罚跪阎罗殿呢。”

+ p6 S: {" v7 L第二天晨课，众弟子云集善恶台修行打坐。毕竟都是十来岁二十岁的年轻人，做不到心如止水,师父一不留心,他们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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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受罚一事迅速传了开来。

) d$ r2 i; d5 @) {昨天目睹了杖刑的弟子们毫不吝啬地和别人分享着八卦。

“哇,你们怎么会这么迟才知道？哦……原来昨天禄存长老带你们上山采夜露花去了？好吧——那你们可真错过了太多！昨儿傍晚,在青天殿,血肉横飞，惨不忍睹，玉衡长老被打了两百多棍！两百多棍呐！棍棍命中要害！毫不留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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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 R; g% {那弟子每说一段,就整出一个特别夸张的神情。伴随着周围师弟师妹们的惊呼，别提有多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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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2 x1 I- V' Y2 w  r; O“你们对两百多棍有数账吗？彪形大汉都能被打死,就别提玉衡长老了,当时他就受不住,昏了过去。这可把咱们少主给急疯啦,冲上去就和戒律长老大打出手,说什么也不让人再碰玉衡长老一根手指头，哎哟那场面——”
( {! ~4 a& W4 \* u$ N$ f
" x8 S+ q. d9 D! n他五官皱成包子褶儿,挤眉弄眼了一番,最后伸着根手指,左右摇晃,总结出三个字：

“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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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有小师妹花容失色：“什么！玉衡长老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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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和戒律长老打起来了？”

/ @6 |' F% Z. @' A$ h" C( I8 e“难怪今天早课没有看到玉衡长老……好可怜啊……他究竟犯了什么戒呀？”

* o% y! g* a0 |“听说是一怒之下把委托人打了。”

% u# r+ a9 S8 T! n* K4 w( }“……”

这样的闲言碎语时不时飘到薛蒙耳朵里，死生之巅的少主脾气完全继承了他师尊，暴躁的厉害。可惜在讨论这件事的不止一个人，善恶台三五成群，都在嘀咕着“玉衡长老受罚”云云，令他大感聒噪，却又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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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w- h" e* P; m; A; n* ?5 C这边薛蒙额头青筋直暴，那边墨燃一夜没睡，哈欠连连。

6 k# {& c/ V2 o1 _( s1 O1 `4 R薛蒙没别处发火，就朝着墨燃恶声恶气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你这狗东西，大早上的犯什么懒！平日里师尊是怎么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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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4 j4 x: O, G' V“啊？”墨燃睡眼惺忪，又一个大大的哈欠，“薛蒙你吃饱了撑的吧，师尊训我也就算了，你哪位啊，我可是你堂哥，跟你堂哥讲话规矩点儿，别没大没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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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_9 @1 `# Q* z薛蒙恶狠狠道：“我堂哥是狗，你要当就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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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笑道：“你这么不乖，不把兄长放眼里，师尊知道了该多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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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2 q+ d4 ~/ A$ S“你还有脸提师尊！我问问你，昨天他要去戒律庭，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蒙蒙，他是师尊哎，晚夜玉衡，北斗仙尊，你拦一个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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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蒙勃然大怒，拔剑而起，剑眉怒竖道：“你他妈的叫我什么？！！”

9 {, e& |) _$ l; K( {墨燃托腮而笑：“蒙蒙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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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蒙暴跳如雷：“墨微雨，我杀了你！！”

% P+ F+ k: r4 }师昧夹在两人之间，听着他们的日常吵闹，忍不住叹了口气，默默地扶住额角，努力集中精神看着自己的书：“日月壶中灌，灵核初成时。天道窥不破，死生参与商……”

转眼三日过去，楚晚宁思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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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矩，接下来他面临的是三个月的禁足期。在这段时间内，他不能够离开死生之巅，且需要去孟婆堂打杂，以及擦拭奈何桥的廊柱，清扫山门前的台阶，等等。

8 S$ m+ H1 H  N8 s0 n1 T. }: X8 D戒律长老忧心忡忡：“玉衡长老，说句实话，我觉得这些事情你就别做了吧。你好歹是一代宗师，做这种洗盘子擦地板的事情……实在是委屈的很。”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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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老夫很怀疑你到底会不会扫地做饭洗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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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J  c2 m. t: T# g, E. @- Z楚晚宁倒是半点没怀疑自己，规规矩矩地到孟婆堂报道去了。

/ B! L" b9 E3 w: C4 [7 y孟婆堂上至总管，下至仆厮，惊闻楚晚宁要来罚做苦力，纷纷大惊失色，如临大敌。

楚晚宁白衣翩跹，飘然而至。

  m2 w  W( z$ a* ?, i, `& c/ R一张俊脸清冷平静，不带任何表情，如果给他脚下加片祥云，臂间添个拂尘，大概和仙人也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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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堂总管觉得很惭愧，很不安，他居然要驭使这样的美男子洗菜做饭。

3 E' R' v4 _6 o8 K楚晚宁却没有身为美男子的自觉，他迈进厨房，冷冷扫了一眼众人，众人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楚晚宁开门见山，“我该做什么？”

$ l' l: R8 e, }9 B6 Q$ `5 B总管忸怩地捏着衣摆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长老觉得，洗菜怎么样？”

% y, r) z1 e& S3 ~+ e楚晚宁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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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N3 V! R) E8 n总管大大松了口气，他原本觉得楚晚宁十指不沾阳春水，可能不太愿意做这种刷刷洗洗的事情，但其他的活儿不是脏累，就是需要些技术，他担心楚晚宁并不能做好。既然楚晚宁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去洗菜，那他就不用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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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3 Q% m( u; \, A# E9 ]: V* C2 G9 v事实证明，总管真是太天真。

8 t2 u" ]4 |( Q% k" x孟婆堂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楚晚宁抱着一筐碧绿青菜，来到溪边，挽起衣袖就开始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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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 q/ R7 e3 h2 @这片区域属于璇玑长老的管辖，偶有路过的璇玑门弟子，见到楚晚宁居然在洗菜，都吓得磕磕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揉了三四遍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惊愕道：“玉、玉衡长老——早，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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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抬眼：“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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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长老的弟子瑟瑟发抖，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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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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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j  [' D3 a0 `! E楚晚宁也懒得和他们啰嗦，继续管自己掰菜叶，冲洗，丢回筐里。

他洗得很认真，每片菜叶子都掰开来，反反复复前前后后刷一遍。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眼见着到中午了，一筐青菜还没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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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I1 A9 f( B4 B" Y伙计在伙房内等的焦头烂额，来回直绕圈子：“怎么办？长老怎么还没回来？他不回来青菜就不回来，那青菜炒牛肉该怎么烧？”

% i3 {/ \) R! U6 |& s# k$ L3 J总管看了看日头，说道：“算了，别等了，换成红烧牛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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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a+ g# I8 K# ?( K5 `5 y于是当楚晚宁归来时，孟婆堂的牛肉已经出锅，炖的酥烂入味，完全不需要青菜了。楚晚宁皱着眉头，他抱着他的菜，颇有些不高兴，冷冷道：“为何不要青菜，还让我去洗？”

总管寒毛倒竖，拿帕子擦着额头的冷汗，说出了一句让自己后悔不迭的话：“这不是，希望长老亲自做一锅青菜炖豆腐吗？”

楚晚宁没什么表情，依然抱着他的菜，歪着头沉默地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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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忙道：“如果长老不愿意，那也没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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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_3 {; K' U系还没说出口，楚晚宁已然问道：“豆腐在哪里？”

5 d+ i* w$ v, }8 N# E9 ?总管：“……”

“玉衡长老，您……懂庖厨之道么？”

9 V! @% ?6 n! W, x0 m! Q楚晚宁说道：“并非一无所知。可以一试。”

当日晌午，众弟子依旧和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进了孟婆堂，三五成群地找了位置，便去台柜那边儿打菜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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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T5 Q8 F; _% S$ a* S死生之巅不辟谷，伙食一向丰盛，今天也不例外。

红烧牛肉肥瘦得宜，鱼香肉丝鲜亮浓郁，农家酥肉金黄焦脆，剁椒鱼肉红艳诱人。弟子们忙不迭地抢着自己爱吃的食物，一路排着队，让伙房师傅给自己多加一勺糖醋排骨，饭上浇些卤汁儿，或者是再添些油辣子。

3 x# t. U! C! D跑得最快的永远是禄存长老的弟子们，排在队首的小家伙鼻子上冒着一大颗痘儿，却还惦记着麻婆豆腐。他熟练地端着木托盘来到最后一个橱柜前，眼睛也不抬，说道：“师傅，要一碗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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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L$ T2 B- `# J; ]2 y7 H师傅十指纤长白净，递给了他满满一盘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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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是他熟悉的麻婆豆腐。而是一盘颜色焦黑，食材莫辨的诡异食物。

+ {0 D/ q- t$ d- U9 B! f0 y0 Q该弟子一惊：“这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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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菜煮豆腐。”

孟婆堂的人声鼎沸，这弟子也没留心答话那人的声音，而是气愤道：“你炼丹吗？这能叫青菜煮豆腐？我不要了，你端回去！”

一边骂着，一边去瞪伙房师傅，结果一看到立在这个橱柜后的人，弟子就吓得惨叫一声，差点把托盘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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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玉衡长老！”

& L# j/ ?# X$ e; ]1 M“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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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t/ S6 C4 P弟子都快哭了：“不是，我那什么，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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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d3 D, z2 _! a“既然不吃，就拿回来。”楚晚宁面无表情地说，“不可浪费。”
  J& i* F) M8 T7 I1 Z- Y* T4 E- o3 Q$ z
! t! b& [$ V; k9 d0 p2 k弟子僵硬地端起盘子，僵硬地递给楚晚宁，然后同手同脚地离开。

不出一会儿，大家都知道最后一个橱柜前站着的是玉衡长老了，于是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孟婆堂，霎时间鸡犬无声。
9 v# [5 L* C) U" x
. c) b+ l' \# u众弟子如同嗲着毛的狗崽子，老老实实排着队，慌慌张张端了菜，恭恭敬敬来到最后的橱柜前，磕磕巴巴和长老打招呼，然后跌跌撞撞跑走。

“玉衡长老好。”

- X) G6 b2 K6 ^2 I“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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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b/ p0 u& M  R“玉衡长老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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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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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R6 T% T; K" [0 k“玉衡长老辛苦。”

2 ~% }, \! _' j! f! T: k“……”

! C$ j6 v8 v- m2 l( d众弟子十分之规矩，十二分之谨慎，于是楚晚宁接受了每一个弟子紧张兮兮的问候，但却没有人敢轻易尝试他锅子里的青菜煮豆腐。

慢慢的，队伍渐短，其他师傅面前的食物都快打完了，唯有楚晚宁面前仍是满满当当，一锅子菜都冷透了，依然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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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脸上毫无波澜，内心却有些复杂。他好歹洗了一个上午呢……

这个时候，他的三个亲传弟子来了。薛蒙依然是银蓝轻铠，拾掇的很清爽。他有些激动地凑过去：“师尊！你怎么样了？伤口还疼不疼？”

0 D% w! \* _$ K- @' y4 E8 X楚晚宁倒是很淡定：“不疼。”

薛蒙：“那、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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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K3 q8 |: Z2 |- H楚晚宁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吃豆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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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z" u, ]+ X薛蒙：“……”

金身小子

第31章 本座的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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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H! r+ M* Q为了在师尊面前表衷心,少主打了三盘焦黑的豆腐，并保证自己一块都不会丢掉，全部都要吃下去。

楚晚宁十分满意,露出了难得的赞赏眼光。

跟在后面的墨燃一看，不乐意了。踏仙帝君对于楚晚宁的认同有着莫名的执著,当即也要了三份豆腐。楚晚宁看了他一眼：“吃这么多,不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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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和薛蒙飚着劲儿：“别说三份,就是再来三份，我也吃得下。”

楚晚宁淡淡道：“好。”

然后给了墨燃六份豆腐,并说道：“你也一样,不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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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

, G) I( R/ F8 W其他两个都点了，师昧自然也不例外,笑道：“那……师尊,我也要三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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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玉衡长老禁闭结束的第一天,他的三个弟子纷纷因为吃坏了东西而闹了肚子。第二天,戒律长老找到了楚晚宁,委婉地表达了孟婆堂并不缺帮手，请楚晚宁移步奈何桥，帮忙清扫落叶，擦拭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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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 [% _: p  u7 E1 G4 w( a$ I奈何桥是连接死生之巅主区和弟子休憩区的桥梁，可容五辆马车并排驰过，桥柱矗立着白玉九兽,分别代表着龙生九子,另有三百六十根狮首矮柱,气势恢宏。

+ ?; Q; N  N/ v+ d楚晚宁默默扫着地，扫完之后，仔细地擦抹着玉兽。

: ~  O1 g' f: n  ?7 I9 K忙了大半日，天色渐暗的时候，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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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课的弟子们大多没有带油纸伞，叽叽喳喳地趟着水洼朝着住处跑去。雨点子劈里啪哒砸在石阶上，楚晚宁遥遥看了一眼，见那些少年少女们脸上带着轻松自若的笑意，在雨幕里淋得狼狈又明亮。

“……”楚晚宁知道，如果让他们瞧见自己，那种明亮和轻松都会消失，于是他想了想，绕到了桥洞之下。

4 l5 u. R9 n' ]* _, g  @跑在前面一些弟子来到桥前，看清景象，不由地“咦”了一声。

0 Z" o- k1 _8 l* ~( ?5 W“结界？”

“奈何桥上怎么布了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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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 y% j' G/ @+ n) \3 s' q“大概是璇玑长老布置的吧。”有弟子猜测道，“璇玑长老对我们最好啦。”

那半透明的金色结界笼在奈何桥上端，延伸铺展，气势滂沱地一直布到弟子休憩区的主步道，把他们接下来要走的路全部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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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 l8 k- n“肯定是璇玑长老布置的，这块地方不是归他管的吗？”

3 t5 B4 [1 A) }+ M; X. n“璇玑长老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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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界好漂亮，长老果然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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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S- w* Z8 s6 P6 w  Z/ I4 A# o众弟子抖着湿淋淋的头发，嘻嘻哈哈地推搡着躲进了结界，一路议论着往休憩区走。

" Z, }6 p$ O$ j( E楚晚宁站在桥洞下面，听着桥面上的人声鼎沸，直到再无声响，归来的少年们都已行远，他才慢吞吞地收了结界，步履从容地走出了桥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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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

蓦地惊闻有人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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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E# T$ ]9 W* L1 {6 I楚晚宁猛然抬头，岸上未见人影。

“我在这里。”

他循声仰头看去，见墨燃斜坐白玉桥上，一袭银蓝轻铠，腿懒散地架在桥栏边沿。

少年眉目黑的惊人，睫毛像是两盏小扇子，垂落眼前。正撑着一把油纸伞，似笑非笑地凝望着自己。

他们一个在桥上，林叶瑟瑟。一个在桥下，寒雨连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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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互相瞧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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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T: ~: B3 G/ h8 x天地之间烟雨朦胧，缠绵悱恻，偶有落叶细竹随着风雨飘摇而下，纷纷扬扬吹落于二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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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m3 |, u; p7 @最后墨燃笑出了声，带着些捉弄：“璇玑长老，你都淋湿了。”

; _4 X' Z, u2 w$ u楚晚宁也几乎是同时冷冷开口：“你怎么知道是我？”

墨燃抿了抿嘴唇，眼睛弯弯的，酒窝很深：“这么大的结界，璇玑长老布不出来吧？不是师尊，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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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o3 F: X1 {0 E3 W楚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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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1 Y9 I2 u$ Z' y5 V3 U. |墨燃知他懒得为自己施法避雨，灵机一动，便把伞抛了下来。

% p' a/ f/ L7 H/ I  \! g“这个给你，接着。”

鲜红的油纸伞翩跹而落，楚晚宁接住了，碧润的竹木伞柄还染着些温度，晶莹的水珠顺着伞面滴落，楚晚宁仰头看着他：“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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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笑得狡黠：“师尊略施法术，我不就能干干净净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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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哼了一声，但还是轻拂衣袖，墨燃上方立刻撑开一方透亮的金色屏障，墨燃抬头看了看，笑道：“哈哈，真漂亮，还有牡丹花纹呢，多谢。”

# x: s' x7 j( w  i6 t, R2 P楚晚宁瞥了他一眼：“那是海棠，只有五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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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5 Y& J, e. U; {& `说罢，白衣绯伞，飘然离去。留墨燃一个人站在雨幕里，数着花瓣：“一、二、三、四、五……啊，真的是五瓣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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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眼，楚晚宁已经走远了。

0 U6 U6 G5 W0 s墨燃眯起眸子，站在结界之下，脸上那种稚气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逐渐换上一层复杂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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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 p8 D% z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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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 Z+ M: _2 c6 M' [! `- O若对一个人的感情，只有纯粹的喜爱，或是纯粹的厌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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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R3 Z& e( ]$ M( a$ V2 k这场雨下了四日才停，云开雨歇时，一队车马铃响叮当，踩着积水清潭，踩碎一地天光云影，停在死生之巅山门之前。

$ \( W! X+ i5 |. |. [/ h5 c8 T: Q' Z0 }+ ~竹帘撩起，里面探出一柄悬着鲜红穗子的折扇。

" S5 r) ?3 q9 n2 c2 p/ ~紧接着，一双蓝底银边的战靴踏了出来，踩着车辕，砰的一声沉重地落在地上，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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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H; ?1 V( y, \. y. j: k2 ]$ @这是一个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身蓝银轻铠，蓄着整齐的络腮胡子，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他看起来很粗犷，但铁塔般的大手却偏偏摇着一把做工精致的文人扇，说不出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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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 c' s0 S扇子“啪”的一声打开，只见朝着别人的那一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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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郎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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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8 C  l  S& z. E; Y朝着自己的那面则写着——

( q5 c& {  o7 K0 c1 I3 _“世人甚丑。”

. ]! A" h6 V3 h这柄扇子名震江湖，究其原因，除了扇子的主人功夫了得之外，还因为扇面上写的字实在太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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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B. K8 V/ T# N* p1 ~3 r正面夸耀自己，反面嘲讽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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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柄轻摇，方圆百里都能嗅出扇主人自恋的味道，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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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W- I9 |  h3 J! v5 s这扇子的主人是谁呢？正是在外面逗留了两个多月的死生之巅尊主，薛蒙的父亲，墨燃的伯父，薛正雍薛仙长是也。

9 [- S7 i* G5 H6 O3 U0 g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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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1 K, ]/ r8 c, w反过来道理也是一样的，儿子是孔雀，老子必然也会开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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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0 Z8 }" W* v$ t虽然薛蒙长得眉清目秀，和他那位遒劲孔武的老爹浑然不同，但至少他们骨子里是相似的——

都觉得“薛郎甚美，世人甚丑。”

薛正雍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扭了圈儿脖子，笑道：“哎哟，这马车坐的真累死我，总算到家了啊。”

丹心殿内，王夫人正在调配药粉，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墨燃和薛蒙。

+ m3 l; j2 f. j" q她柔声道：“止血草四两，首阳参一支。”

5 y$ i9 D( g) m' y. g- Z0 J“娘，称好了。”薛蒙盘腿坐在她旁边，把药草递给她。王夫人接过来，闻了闻止血草的气味，而后道，“不行，这草和广霍放一起久了，串了味道。制成的汤药会效力受损。再去拿一些新鲜的来。”

“哦好。”薛蒙又起身去里间翻药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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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继续道：“五灵脂三钱，菟丝子一钱。”

0 ?! o( W8 Y+ K( U6 V墨燃利落地将材料递给她：“伯母，这个药要熬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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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熬，冲服即可。”王夫人说道，“待我将粉末研好了，阿燃能给玉衡长老送去么？”

墨燃原本是不想送的，但看了一眼薛蒙的背影，心知如果自己不送，那么送药的人必然是薛蒙。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薛蒙单独和楚晚宁呆在一起，于是说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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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m2 P# n: H: l顿了顿，又问：“对了伯母，这药苦么？”

  ]3 v( Q4 m, ]0 y7 @“有些苦口，怎么了？”

" T5 v$ w/ D+ _' P% \1 }  d墨燃笑道：“没什么。”但顺手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糖果，塞进了衣袖。

殿中的人正专心致志地配药，殿门口却忽然响起一阵爽朗豪放的大笑。薛正雍大步流星地进到殿内，容光焕发，喜道：“娘子，我回来啦！哈哈哈哈哈！”

堂堂一派之主，进来前毫无先兆，惊得王夫人差点把药勺里的粉末给洒了。她错愕地睁大美目：“夫君？”

8 l5 G% p! W6 Y: ]3 v墨燃也起身相迎：“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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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 T" C) l2 W0 u“啊，燃儿也在？”薛正雍长得魁梧威严，言谈却十分和蔼，他用力拍了拍墨燃的肩膀，“好小子，一段时间没见到你，好像又窜了些个子。怎么样？彩蝶镇之行可还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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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5 E4 z4 r3 J7 ^2 A, P; d墨燃笑道：“还算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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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好！有楚晚宁在，我就知道一定不会有闪失，哈哈哈哈——对了，你师父呢？又一个人闷在山上捣鼓他那些小玩意儿？”

墨燃闻言，有些尴尬：“师尊他……”

他这伯父性烈如火，容易冲动，前世伯父的死，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归咎于这样的性格。墨燃当然不愿直接跟他说楚晚宁挨了两百法棍，还被禁足了三月。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了“啊”的一声。

薛蒙愣愣地抱着一堆止血草走出来，看到自己的父亲，喜不自禁地：“爹爹。”

“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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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暗自松了口气，这对父子一相遇，必然好一番阿谀谄媚，互相褒扬，自己正好想想该怎么把楚晚宁受罚一事讲出来。

果然，孔雀父子竖着尾羽，正不遗余力地彼此夸赞着。

3 U& g. N# m( j: }3 G“两月不见，我儿又俊了不少。跟你爹越来越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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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O) Z$ K! r5 p薛蒙长得完全不像爹，只像他娘，但他颇以为然，也说：“爹爹的身形也结实了许多！”

. _! {4 D4 H* K& N: o/ L薛正雍大手一挥，笑道：“这段时日，我在昆仑踏雪宫，愈发觉得天下少年郎，都不如我儿我侄！哎哟，那群娘们唧唧的人可把我看厌的，蒙儿，你还记得梅含雪吗？”

薛蒙立刻面露鄙夷：“就是那个闭关修炼了十多年的小胖子，据说是踏雪宫的大师兄？他出关了？”

+ d0 Q0 {5 |$ r% e- z, v“哈哈哈，我儿记性真好，就是他。小时候来咱们家住过一阵子，还跟你睡一张床呢。”

* V2 p6 t# |5 F4 e: h) i; k) _“……怎么不记得，胖的和狗一样，睡觉还踢人，被他踹下去过好多次。爹爹你看到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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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看到了。”薛正雍捻着胡子，似乎陷入了回忆。薛蒙是天之骄子，生性好斗好比，于是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

' H6 x5 n* q2 t薛正雍笑道：“要我说，不如你。好端端一个男孩子，他师父教他什么弹琴跳舞的，施个轻功还飞花瓣，可笑死你爹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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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n  g3 F' p8 @. b& r8 R* @/ u* n薛蒙鼻尖一抽，似乎是被恶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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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婴儿肥的小胖子，弹琴跳舞，飞花瓣……

“那他修为如何？”毕竟梅含雪闭关十余年，这几个月刚刚出关，还没有在江湖上亮过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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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相貌”已经把人比下去，薛蒙就要比“修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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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薛正雍倒是没有立刻答话，他想了一会儿，说道：“见他出手不多，不妨事，反正等灵山论剑的时候，蒙儿自然有机会和他一较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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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蒙抽动眉毛：“哼，那个死胖子，有没有机会和我交手都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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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此时已经把最后一味药粉添好了，她起身，笑着摸了摸薛蒙的头：“蒙儿不可狂妄自大，要虚怀若谷，常怀敬畏之心。”

薛蒙道：“虚怀若谷有什么用？那都是没本事的人做的，我就要像我爹爹一般痛快。”

薛正雍哈哈大笑：“看看，虎父焉能有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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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不悦道：“你这个人，好的不教他，都教他些坏的，像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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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正雍见她面容间带着三分薄怒，知道她确实有些不高兴了，便收敛了笑容，挠挠头：“娘子，我错了。娘子说怎么教就怎么教，全是娘子说的对。你别不高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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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

薛蒙：“…………”

. I# [+ c; `; H% w+ D王夫人早年是孤月夜的弟子，据说是被薛正雍掳掠来的，这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墨燃很清楚，伯父待伯母深情一片，铁骨铮铮都化成绕指柔。而王夫人却对自己的丈夫没有那么一腔热血，她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却总是会对薛正雍发些小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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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磕磕绊绊，夫妻之间谁对谁的用情更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薛蒙自然是懒得看自己爹妈调情，他有些被恶心到了，啧了一声，很不耐烦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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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颇为尴尬，连忙道：“蒙儿？”

% V  P0 l1 U. O( {薛蒙摆摆手，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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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也不愿意打扰人家夫妻团圆，正巧也可以躲开伯父的盘问。楚晚宁受罚这种事情还是让王夫人和他说吧，自己可扛不住。于是收拾了桌上的药剂，也笑嘻嘻地走了，还顺手替他们掩上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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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u* r$ w9 k" p9 V, g捧着伤药，晃晃悠悠地来到红莲水榭。

2 b2 p! i  P( g/ P# ^楚晚宁受了伤，这几天身体都有些虚弱，本来布在水榭周围的结界都撤掉了，因此有人来了，他也并不知道。

' r1 X% W$ ]$ x& O2 I3 a" q; R! c& a于是，机缘巧合下，墨燃见到了这样的场景……

楚晚宁，此刻正在莲花池内沐浴泡澡。

他自己泡也就算了，关键是，一向洁身自好的玉衡长老，他的御用莲花池子，居然还有另外两个人的身影……

金身小子

第32章 本座哄你，总好了吧

隔着重重莲叶,墨燃霎时犹遭雷击，惊愕至极的僵立当场,心中的五味瓶稀里哗啦碎了个彻底，脸都快裂了。

) a  K; m* d' E- Z  X, @8 C9 f惊愕、愤怒、酸醋、暴躁、烟花般炸裂。他动了动嘴唇，竟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怒些什么,此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 a% ~9 X  T6 t! d7 {本座睡过的人,你们也能碰？

楚晚宁你这个骄奢淫逸表里不一的荡夫！你居然、居然……

- W, a( l* j! ?( y! |8 f$ C; i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辈子的楚晚宁跟他没有丝毫情//欲纠葛,只在一瞬间,脑袋里的弦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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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十多年，一辈子，从生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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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的时候他还能游刃有余,故作从容。

但情切之下，兵荒马乱,原形毕露,他仍然下意识地认为,楚晚宁是自己的。这时候他才清楚地意识到,他连楚晚宁嘴唇亲起来的滋味,都记得那么清楚……更别提那些销魂蚀骨的爱//欲纠缠，激情交//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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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重生之后都不敢去细想的。

直到看到楚晚宁赤//裸的背影,看到那具熟悉的身形,肩宽腿长,肌肉紧实,腰肢细瘦而有力，浸在清澈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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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v% Z+ P8 ^8 _那些他刻意回避，努力忘却的缠绵，刹那间劈开封印，席卷而来。

墨燃头皮都麻了。

……他对这具身体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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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6 c/ X" u4 `; ~而且是根本遏制不住的强烈反应，只是看着，小腹都烧灼了。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声：“楚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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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居然没理他。

9 Y; O. B8 B9 |9 {7 l7 K& C6 d那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他的肩膀，莲花池内雾气蒸腾，不太能看两人的具体相貌。但他们挨得很近，距离暧昧得紧。

墨燃暗骂一声，居然扑通一声跳下了莲花池，朝着楚晚宁蹚水而去——走近了，他才发现——

7 |& `: g( I9 h5 p: A. V4 w  Q6 i那、那居然是两个金属和楠木制成的机甲人！

更要命的是，它们好像正借着莲花池水的仙气，在给楚晚宁输送灵力，墨燃这没头没脑地一跳，彻底把灵力气场打破了……

8 _8 i/ _& |+ w- G不知道楚晚宁用的是什么法阵，他自己是处于昏迷状态的，靠两个机甲人金属掌心中传来的金光托着，那些光芒不断往上涌，汇集在他肩背后的伤口处，显然是正在疗伤。

墨燃的闯入让金光迅速逸散，并且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法阵居然还会反噬！

只见金光散去，楚晚宁的伤口开始迅速被蚕食，他蹙着眉头，闷哼了声，呛咳出一口血，紧接着浑身的伤疤都开始撕裂，鲜血犹如烟霞，顷刻间浸染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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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呆住了。

这是楚晚宁的“花魂献祭术”啊！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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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的灵流是金木双系，金灵流如同“天问”，主修攻击，防御。木灵流则是用来治疗。

花魂献祭术就是其中之一，楚晚宁可以调动百花精魂，来治愈伤口。但是施术过程中，法阵内不可有旁人闯入，不然草木的精魂就会散去，非但不能起到治疗效果，反而会加剧伤势。严重的话，楚晚宁的灵核极有可能被百花精魂抢食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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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的是，上辈子墨燃对花魂献祭术有所涉猎，当即快刀斩乱麻，切断灵流。失去了法阵支撑的楚晚宁当下软倒，被墨燃稳稳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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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意识的师尊面色苍白，嘴唇发青，身体冷的和冰一样。

6 C0 ^8 F4 q3 j! k. Q墨燃架着他上了岸，也来不及多看几眼，半抱半拖得把楚晚宁带回了卧房，放在床上。

* C, a; F( t% L/ U“师尊？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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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唤了好几声，楚晚宁连睫毛都不曾颤动，除了微微起伏着的胸膛，他看起来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3 q$ b& ~: N% N! E- D. M5 l这样的楚晚宁让墨燃联想到前世。

1 f0 {3 b9 s" p) T$ N0 P; h莫名就觉得喉咙发涩，心脏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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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曾经有两个人是死在墨燃怀里的。

1 q2 e; D: {7 o师昧。楚晚宁。

/ L& t3 @% h- w9 D他们两个，一个是他寤寐思服的恋人，一个是与他纠缠一生的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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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昧走后，人间再无墨微雨。

楚晚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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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不知道，他只记得那一天，他守着怀里的人一点一点冷透，没有哭也没有笑，欣喜和悲伤都变得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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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走后，墨微雨，再也不知何为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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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烛明亮，照着楚晚宁赤//裸的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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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X+ u0 S* q* Z' d( [晚夜玉衡的平日里穿的衣衫都很严实，领衽叠得又紧又高，腰封缠绕三道，端正又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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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也从来没有人看到，两百杖棍之后，他的身上究竟伤成何等模样……

虽然那天在戒律庭受罚，墨燃亲眼见了楚晚宁背后的杖伤，那时只知道是血肉模糊，惨烈至极。但后来他见楚晚宁没事人一般地到处晃荡，心想大概没有伤了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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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楚晚宁的伤势，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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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司仪留下的五道口子已经尽数绽开，最深处可清楚地看到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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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n2 N# G, }+ X' f  o+ ^/ S楚晚宁大概也没有让人帮忙换过药，都是自己动手，药膏涂抹不均匀，有些够不到的地方都已发炎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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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说那一道道青紫交加的杖痕。覆盖了整片背脊，几乎见不到一处完整的皮肉，加上刚刚的法阵反噬，此时此刻，楚晚宁伤口全数撕裂，鲜血汩汩流淌，很快就将身下的被单染得斑驳。

% S7 X0 g7 }7 v% x. M1 v如果不是亲眼瞧见，墨燃根本不会相信坚持着去擦拭桥柱，为众弟子开启巨大的遮雨结界的人，会是眼前这个——这个可以划归到“老残病弱”范畴内的重伤伤号。

- ~( z! C, u' \如果不是楚晚宁已经失去了意识，墨燃真想揪着他的衣领好好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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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你是有自尊病吗？

8 `/ {9 ]/ |9 Y8 Q* k9 a你低个头，服个软，谁会拦着你？为什么非得倔着拧着劲儿，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对自己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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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n. ]; M+ c# }* D. b你为啥不愿意求别人帮你上药？

你为啥宁可让两个机甲人帮着你施展疗伤法阵，也不肯开口请别人帮忙？

2 `. z5 d& V0 B  h楚晚宁，你是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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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倔死的吗？

& D: `% B) I# `. o* q8 h他一边暗自咒骂着，一边飞速点了止血的穴位。然后打来热水，替楚晚宁擦拭着背后的血污……

尖刀淬火，割去已经完全腐烂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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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 p4 g) l& v第一下，楚晚宁痛得闷哼，身体下意识弹起。墨燃摁住他，没好气道：“哼什么哼！欠//操吗？再哼本座一刀戳你胸口，死了就不疼了，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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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这个时候，墨燃才能露出凶神恶煞的本性，像前世那样对他呼呼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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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 [, h( L- b9 X可是伤口泛白腐烂的地方太多了，一点一点地清理下来，楚晚宁一直在低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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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即使昏迷着，也会努力压抑隐忍，不会大声喊痛喊疼，只是浑身都是冷汗，刚刚擦拭干净的身子，又被汗水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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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敷好了药，包好了伤口。
/ w8 y. v( K6 _$ C
' S; f' j- B& L# D# `$ g墨燃替楚晚宁穿上亵衣，又抱来一床厚实的棉被，给发烫的师尊盖上，这才重重舒了口气。想起来王夫人调好的药还封在油纸包里，又拿开水冲了碗药汁，端到楚晚宁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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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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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 Z2 Y+ u. b7 ]1 @一手抱起昏睡着的人，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一手舀起药汁，吹了吹，自己先试着抿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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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立刻大皱眉头，脸拧成了包子褶儿：“见鬼了，这么苦？”但还是放凉了，喂给楚晚宁喝。

" F# Z$ |9 \8 _结果刚半勺喂进去，楚晚宁就受不了，连连呛咳着把药汁吐了出来，大半都溅在了墨燃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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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

' Z8 \* ~. M% R; ]6 M他知道楚晚宁不喜欢苦，甚至有些怕苦。

但如果是清醒状态下，倔死个人的玉衡长老一定会忍着厌恶，气吞山河地把药一饮而尽，顶多事后再板着脸，偷偷吃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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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E( j, P& V/ {2 g  r不幸的是，楚晚宁眼下是昏迷着的。

墨燃没办法，总不好跟一个毫无意识的人发脾气，只得耐着性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他喝，时不时还要拿帕子擦一下嘴角的药汁。

+ O! ^" h  U- V9 u; z% \% ?8 L这对墨燃而言倒也不算难事，毕竟前世，有一段时日，他也是每日都这样来给楚晚宁喂药喝，而且那个时候楚晚宁还反抗，墨燃就扇他耳光，而后掐住他的下巴，狠狠地亲上去，舌头肆虐侵袭，血腥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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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再深想，墨燃最后几勺喂的有些马虎，几乎有大半都由着楚晚宁呛吐出来。然后把人往床上一放，粗暴地捻了捻被子。

' d' N: @. ]9 B1 V% ?8 D6 ^“我这可算是仁至义尽，你晚上可别踢被子，本身就发热，要是再不小心着了凉……”

% f; M8 U( H1 ~1 ]. ~3 [叨叨地说了一半，忽然发起脾气，踹了床腿儿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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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着不着凉关我什么事？巴不得你越病越重，病死最好。”

说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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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R( \" w  W3 U0 \9 U- E走到门口，又觉得一颗心悬着放不下，于是折返，想了想，替他把蜡烛熄了。然后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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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9 N, k6 f8 X8 O这一次走到了红莲池水边，看着那些吸收了楚晚宁鲜血而愈发娇艳的睡莲，胸中烦燥只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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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恼羞成怒，却又同手同脚地返回了卧房。

! l: d* a; T( y. l. o( Q( ?像个生锈老化的机甲人一样嘎吱嘎吱地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站到楚晚宁床边。

2 g& K# E7 l  P0 h% `4 O月色从半敞的竹制窗扉间散落，银辉浸着楚晚宁的清俊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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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色浅淡，眉心微蹙。

; [$ r! q/ t: H6 w9 X5 ^墨燃想了想，替他合上窗。蜀中湿气大，晚上开着窗子睡觉，总归是对人不好的。做完了这件事，墨燃暗下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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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从门口折回来，他就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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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走到门口，砰的一声，楚晚宁居然一脚把被子踹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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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燃：“…………”

$ B& ~+ Q  V* `$ c所以这个人睡觉踢被子的习惯到底怎么样才能改好？

为了不做狗，十六岁的踏仙帝君很有骨气地忍了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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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4 o2 Y1 p/ E/ r0 U4 S他说到做到，决不会再从门口折回！

所以片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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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明神武的帝君打开了窗户，从窗口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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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 m# Y8 u  I8 o6 d捡起地上的被子，又给楚晚宁盖上，墨燃听着楚晚宁疼痛难忍地低哼，还有抽搐着的背脊，看着他蜷缩在床角的模样，不再有平日半分凶狠。

* }- E4 \9 I( G9 c" M1 L, M6 G嘴上骂着“活该”，又隐约动了恻隐之心。

他坐在楚晚宁床边，守着。不让人把被子再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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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C# e9 w7 G' v8 Y: @4 `夜深了，累了一天的墨燃终于也有些支持不住，慢慢地歪着头，睡了过去。

+ g) r0 o. P1 `2 l& t6 w3 F这一觉睡得很不好，楚晚宁一直翻来覆去，墨燃迷迷糊糊中，似乎还听到了他在低低地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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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寐昏沉，墨燃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不知什么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躺在了楚晚宁身边，抱住了痉挛颤抖的那个人。他眯着惺松睡眼，下意识抚摸着他的背，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梦呓着：“好了好了，不疼了……不疼了……”

/ w* @5 c. j9 E) D: z9 C2 l% N2 Y0 ]墨燃睡着，呢喃着，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的死生之巅，回到了凄清空阔的巫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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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楚晚宁死后，再无人与他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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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O7 I- ~1 f# R9 K8 M即使是因为仇恨而滋生出的缠绵，在那样日复一日的清冷里，也让他想的心脏揪疼，念的万蚁噬心。

可是再想再念，楚晚宁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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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p6 J6 y7 ?% ~8 H: h! v他失去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捧火。

这一晚，墨燃抱着楚晚宁，半眠半梦间，一会儿清楚自己已然重获生命，一会儿又道自己仍在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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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y! c8 b: \) k( ~( n他忽然都有些不敢睁眼，怕明日醒来，又只有空荡荡的枕席，清冷冷的幔帘。渺茫浮世，漫长一生，从此只剩他一个人。

他无疑是恨着楚晚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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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P9 ^- `8 o; \7 u可是，抱着怀里的人时，他的眼角却有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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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9 t. T4 |5 h那是三十二岁的踏仙君，曾以为再也寻不回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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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宁，不疼了……”

) {& s5 {2 i+ l+ U意识朦胧，墨燃像重生前那样，抚摸着怀里那个人头发，轻喃着，一句温柔至极的句子，竟就这样脱口而出。

2 U$ g5 l. d" K) X* ?2 Q& G他太困了，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唤了对方什么，甚至这句话说出口时就没有任何的思考，只是这样自然而然地滑落，而后墨燃呼吸匀长，陷入了更深的梦中。

) o+ E( ~" [1 i8 G1 J: ?第二天一早，楚晚宁睫毛颤动，悠悠醒转。

他修为强悍，一夜高烧，此时已经退了。

楚晚宁困倦地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模模糊糊的，正欲起身，却猛然发觉有个人正跟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

; G* y) ~* ]6 b……墨、墨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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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e" K# F. @这一惊非同小可。楚晚宁霎时间脸色苍白，可偏偏一下子想不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更要命的是，他这一动弹，把墨燃也给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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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打了个哈欠，光洁细嫩的脸庞带着些酣睡时特有的健康红晕，他迷糊地掀起眼帘，轻描淡写地瞥了楚晚宁一眼，含混不清道：“啊……再让本座睡一会儿……你既然醒了，就去给我煮碗蛋花瘦肉粥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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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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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j  v8 d) X8 X' F什么乱七八糟的，梦话？

; z/ z. O. I: r0 @7 B墨燃仍昏沉着，见楚晚宁没动静，也没催着人家起床煮粥，而是懒洋洋地笑了笑，伸出手，拉过楚晚宁的脸，在嘴唇上熟门熟路的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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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也行，本座刚刚做了个噩梦，梦里……唉……不提了。”他叹息着，拥住已经彻底呆滞僵硬了的男人。下巴磨蹭着怀中人的发顶，嘟哝道，“楚晚宁，让我再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