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缘三度(H) 【全文完】

楚公子

                 第四十九章

　　念真对于骍子这匹马的喜爱，是从练习骑马的第一天就开始了的。

　　心里固然紧张，但那健硕的朱砂马真的没有摔他。坐在雕花质朴的舒适马鞍上，踩着赤铜色的马镫，念真偷偷吁了口气。

0 f( W" y5 M: ~; q' R0 F( D　　“坐稳了。”冯临川站在旁边，扶了一下念真的脚踝，“脚再往前点儿。”

  U0 o6 O( F8 g0 d, ]　　下意识做了配合，念真抓紧了马缰绳。骍子在他按照冯临川的指点抖了一下缰绳，夹了一下马镫之后迈开了步子，在平坦的前山空旷地上走了起来。

2 S0 \! o2 o  s: {5 v- Y, H　　而站在场地中央的男人，则背着手，攥着鞭子，盯着骍子的每一步。

　　只是，很快的，他的注意力就不在马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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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 O6 E5 ~, i1 ?8 M) _. M$ w5 V　　马背上的人，姿态出乎他意料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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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C( f& l) P, Z& }' w& i　　身板挺得很直，与其说是标准不如说是因为紧张，手牢牢攥着马缰绳，脚规规矩矩踩着马镫，眼睛平视前方。

3 s* b- r1 B8 b" Y5 b2 t1 g1 n4 v  g　　是，姿态固然漂亮，可怎么都透着不自然。当然了，这不自然可爱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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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z1 y/ i+ O　　身后传来嘀嘀咕咕的笑声，冯临川一回头，皱起眉来。

, `) Q3 \$ X4 E0 \- O　　是几个偶尔路过的匪兵，正凑到一堆儿旁观，脸上是“二哥真可人疼”的表情。看到冯老大回头怒目而视，几个人赶紧低着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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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想着以后还是应该找个只有他们俩的地方单独练习，冯临川回过头来，却发现骍子正往场地边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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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缰绳！掉头！”赶紧喊了一嗓子，惊醒了正不知该怎么办的念真。单手往一侧猛的拉了一把马缰，念真在被突如其来的指令惊得连忙调转了方向的朱砂马连续快走了好几步的转弯过程中，一个没坐稳，脚脱离了马镫，整个人往地上栽了下去。

0 k) R4 \0 D# k) l0 _- g  ?　　不过，他没摔到地上。

+ n. |0 \! H- a+ `% c4 T, W　　冯临川抢步上前，一把将他揽在怀里。

　　这算什么？僧从马上落，翩翩入君怀？！

　　脸霎时间红了个透，念真挣扎着想脱离那双手，却反而被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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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摔着没有？！”冯临川瞪着眼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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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T) W0 ?1 r6 y# t8 `　　“没……”怎么可能摔着，根本就连地都没碰到啊！“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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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匪首没说话，轻轻放开了手，看着念真站稳之后，视线转向已经停下了脚步的骍子，而后啪的甩开了手里的鞭子。

　　念真意识到事情糟糕了。

$ c% g2 N2 r- c: C* D　　“别、别打它！”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一下子挡在冯临川和朱砂马之间，念真伸手就攥住了对方还没扬起来的马鞭（卧槽这句话怎么看怎么淫`乱是我的错觉么orz）。

7 J3 K0 M3 x6 y! b* N　　“拐个弯都不会好好拐，不打怎么着？！”冯临川急了。

9 ^7 d# P1 x& H2 S6 J; Q- ~* P　　“又不是马的错！是我拽得太猛了！它也吓了一跳啊！”没有感觉到自己手里拽着的鞭子有继续扬起来的势头（卧槽这句话真的就是怎么看怎么淫`乱的吧！），念真略微放下心来，他在紧张中盯着那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那紧张的表情有多让人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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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3 q' J$ H+ T　　冯临川终于没有对骍子动粗，收起鞭子，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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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也怪我。刚才走神了。”

) k- [, t0 }! N( ~; f1 y　　绝对出乎意料的这么说着，冯临川跟自己堵着气，扭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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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U) `  Z1 k* o& e1 Y　　念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更严重的是，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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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匪首竟然……有点脸红？

  h+ X- E9 V0 h4 u4 P5 H, `6 ?/ X　　愣愣的站在原地，念真在骍子凑到他旁边时才恍然，摸了摸朱砂马的脖子，他默默咬住了嘴唇。

0 }8 P, l3 Z: Q( E0 L2 \　　自己刚才目瞪口呆的模样太有失体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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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对了，还有。”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冯临川突然又回过头来，“明天我就找人去给你订做马靴，穿着布鞋根本不行！”

! X! m' M' d4 i3 O* L　　冯临川确实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三五天之后，马靴也好，马裤也罢，他给念真置办了一套。

　　而后，当和他一样穿着白衬衣，又格外不情愿的套上墨蓝色的马裤和漆黑的马靴的念真站在他面前，那男人就再没能忍住脸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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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漂亮了……

0 `1 Y) ]# m0 [  q9 e9 \　　真的，太漂亮了。

2 \; B7 f5 W2 ?　　清瘦的身子，经过一个时期的调理，已经比最初结实了点，脸色不见有多红润，不过至少不是苍白，那一身衣裳是十七八岁时自己的尺寸，皮带勒着细腰，马靴裹着小腿，比当初穿着肥大宽松的僧袍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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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o1 o) r0 z7 |　　“领扣别扣上。”皱了皱眉，冯临川把烟叼在嘴里走过去，抬手解开了念真刚刚仔细扣好的扣子。

2 x' H0 P7 C. Y0 @2 c　　“我不觉得热。”脖子被弄得有点痒，瑟缩着想要躲闪，念真试图阻碍对方的动作，可最上方那两颗细小的铜扣还是轻轻松松就被解开了，喉结和锁骨都暴露在外，念真几乎可以感觉到烟雾正滑过自己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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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g5 K# }  l　　“不是热不热的问题，衬衣领子浆过，太硬了，老贴着脖子，这两边会磨得难受。”指头轻轻摸过对方颈侧，冯临川拿掉嘴里的烟，凑过去，亲了一下那泛红的脸颊，“走，出去溜达溜达。”

3 d: ~0 A2 T; x8 `  h& E　　那天，冯家寨的上上下下，见到了一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的风景。

8 P/ I- V, J! ?2 `! L% L　　大当家的，和压寨“夫人”，穿着骑马的那一身行头，并排骑着各自的马，穿寨子大门而过。自从前一任老大过世，就至多只见过冯临川兄妹这么并排而行的弟兄们，都觉得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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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对于念真来说，这段总被行注目礼的路程，格外难熬。

　　穿着衣裳，却好像在裸`行，那种从上到下都紧绷绷的感觉太异样了。出家人本是讲究宽袍大袖长衣襟的，本是讲究让人只看得见一张脸和一双脚的，可现在，全身的轮廓都能看个清清楚楚，这不是裸`着又是什么？

$ G0 S% y+ j% R+ d　　裸就裸了，还骑在马背上，这分明就是随时移动的展示品！这又叫他如何不脸红心跳，如何不如坐针毡？

　　但，旁边的冯临川，却对这样的打扮满意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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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说话，就只是保持着微妙的沉默，他骑着白马，带着念真，穿过密林，一直走到一处居高临下的山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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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确实足够高了，也许整体来看，还达不到冯家寨居于山顶的高度，但那种突出的地形，却更让人觉得心慌。

( A$ }( u' X+ N8 K! Y$ M4 S　　“来，再过来点。”冯临川示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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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小心翼翼催马前行，直到站在对方旁边。

0 G7 J# |" W4 n. @/ n　　“从这儿，能看见整个西山口和东山头之间的过道。”冯临川边说，边看着山崖下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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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 g/ U+ a; p; _. c　　土黄色的道路，远处那条清澈的浅河，包括更远处满是参天竹林的东山山坡。

+ f; M, J8 T$ S4 b; u9 m' }, q　　念真看着一样的风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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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两座山，为何……叫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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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o, w! h; D  {0 S5 m　　“哦，你说西山口那个‘口’字儿啊？”笑了笑，冯临川回身指了指南侧，“那边有个特短的豁口，下头是山涧，就好像在西山上开了条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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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B& D. C& s) Y; x　　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念真把视线离开对面山上苍翠的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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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L' z+ R9 I4 v4 ?) \　　然后，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和自己那些别扭的想法较劲之前，旁边的男人就突然开了口。

　　冯临川并没有看着他，只是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的所有，声音不算高，语速不算快，但低沉平缓的一字一句，都撞在念真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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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s! L5 m* A  Q5 ?　　“我知道，跟了我，你心里憋屈。可就算是天王老子从中作梗，我也不会放你走。最开始，我是觉得你有意思，说白了就是想耍弄耍弄你而已。可后来，我发现我特别想把你据为己有，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得失也非达到目的不可。到现在……我说不好到底是怎么看你的，可我能肯定一件事儿。你只要开口，想要什么，我给什么。哪怕是整个西山口，哪怕是我冯临川项上人头。你一句话，我都能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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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d- l0 b3 ]% X4 M/ T! G                  第五十章

　　念真只觉得，自己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所有话，都在那一瞬间钻进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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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U1 N( t; V( n1 M$ v6 ?　　那不是曾经的逼迫，不是后来的劝诱，不是最近的宣告，那是能一直说到他心坎儿里去的言辞，也许下意识回馈的不是感动，但货真价实的，是震撼。

　　一下子呼吸急促起来，一下子头脑发热起来，他完全没有应对那些剖白的策略，唯一的反应就是猛的往右拽了一下马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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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C% V$ u) K# t　　高大的朱砂马抬了抬头，低声一个短短的嘶鸣，扬起蹄子，向右调转了方向，继而迈步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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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现在只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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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D: |9 {# _- O: N4 M- }5 K　　他只想逃……

　　但冯临川并没有放任他逃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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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t/ ?5 ^, |7 b' v1 _1 W　　跟着调转马头，只一声喝令，一抖丝缰，健硕的白马就几步追了上去，跟着挡住了红马的去路。

4 |- P5 w$ u0 h　　冯家寨所有的马都知道，那个男人钟爱的白娘娘是西山口的马中女王。泼辣一如小青者，都死心塌地跟着白娘娘，别的马匹自然会选择远离麻烦。于是，骍子当即止住了脚步，在念真继续催促前行时不耐烦的摆头甩着缰绳，终究没有再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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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3 E- o% S3 ^: f0 p/ G& J5 q& X: n　　还不能熟练驾驭马匹的念真没有找到另一次逃走的机会，他眼看着冯临川翻身下马，而后走到他近前，拽着他的手腕和腰带，硬是把他从马背上轻而易举就扯了下来。

　　那男人扛着他，走到旁边的树下，而后轻轻的，把他放在柔软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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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O2 ~0 N0 q  Y  N　　之后，是短暂的四目相对，泰然与慌乱，碰撞在一起，就烧起莫名的火焰来，冯临川低垂下眼，像是要亲他，却只是在那呼吸急促的微张的嘴唇上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忍下了一个本应该有的亲吻，霸道的嘴唇凑到念真耳根，低沉的嗓音把让对方加倍慌乱的话送了过来。

' `6 u% i5 `& Q) P1 a; h# A　　“我就问你一件事。”

; y+ a# D" t. ^( Z: x4 q# {3 M* H0 ^　　念真没有问是什么事，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问题他回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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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我，哪怕就只是万分之一刹那那么短，动心过吗？”

　　心里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预感成真了。他真的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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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本身不喜欢男人，咱们毕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你有没有一瞬间觉得，能跟我过下去？或者，有没有一瞬间觉得，我这个人，其实没那么十恶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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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颤抖着嘴唇躲开了对方的视线，念真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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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z, d( l: `8 B3 j1 y　　他不会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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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j* w9 d' ^" q2 W! `) H　　他绝不可能承认自己动心过，或是承认自己有过不如安于现状的念头，又或是对冯临川的看法早就变了。这些他都不可能承认的，尤其是在那双内敛着杀机的虎王一般的眼注视之下，他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4 @- Z- w/ U2 H$ O  N: J! O4 \　　不，始终的沉默都还好说，慌乱到极限的念真，唯一能发出的声音，是推卸责任一般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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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他绝望一样的摇头，“我没有！我没打算留在山上！我不想跟个男人过下去！我什么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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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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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X2 `- Q) X/ |9 d/ s　　所有的拒绝也好，抵触也罢，都在掠夺者简单到极致的两个字里，化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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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6 U* z! u) o; O( t　　念真眼眶红了起来，那不是因为被逼到绝路，而是因为违背了自己的真心。

# C8 F2 l6 i* `0 R3 A- l; B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是一还俗就学会口不对心了？”淡淡笑着却没有讥讽的味道，反而更像是无奈的宠爱，冯临川抱着念真，在那总觉得有点单薄的后背上拍了拍，如同轻哄第一次撒谎后把自己紧张哭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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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刚才那个被错过了的亲吻，就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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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自己看懂对方的心思了。

5 j; d- d6 |; `' `　　拒绝也好，否定也罢，都是幌子，都是掩护，人的眼不会欺骗，就好像他能察觉到自己每次看着念真时候从眼里投射出来的独占`欲一样。从念真眼里，就在刚才，就在现在，他看见了乞求一样的眼光。

7 R$ N+ l$ m6 m* V. N: f9 y　　这和尚在乞求他放过他，在乞求这令人不堪的问题赶快停止，但归根结底，是乞求不要把他拽入万劫不复的情感深渊。只是，这乞求在冯临川看来没有实际意义，除了引燃他的火焰。

8 s0 r+ f/ @0 _　　“你太可人疼了……”那男人那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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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b1 z  o- H3 X- t　　“别说了……”真的快要哭出来的念真死死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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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 b: V) \- J& o( S! Y7 S, j　　脸颊被抚摸，嘴唇被吸`啜，自己明明偷偷系上的领扣被再度解开，然后，就这么一颗，一颗，余下的扣子都紧随其后，从扣眼里被解脱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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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白的衬衣敞开了前襟，里头是不够结实的胸膛，有点粗糙的指尖捏住两边的樱红缓缓揉`搓时，那刚才在亲吻之后紧闭上的嘴，就忍不住发出柔软的喘`息声来。

　　火热的掌心贴着肋侧，一寸寸向后滑去，原本掖在裤子里的衬衣下摆就顺势被提了出来，摩挲的温度从后头钻进裤腰，锁骨又被轻轻啃咬，念真一阵颤抖，指头无意识抓住身下的青草。

　　但冯临川似乎不喜欢那样的举动，对他来说，那双修长的手，应该有更好的用途。

9 a3 B/ y/ T4 H4 e+ E& x　　“来……”抓着对方的腕子，他将那双手贴在自己喉结上，“给我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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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r, c5 C1 {# {　　就像是没听懂那句话的含义，念真皱着眉看着那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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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乐意？那好。”故意使坏的把那双手沿着自己结实的胸膛轮廓滑过，又一路向下停在腰间，冯临川挑起嘴角，“那就帮我把腰带解下来。上头还是下头，你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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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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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咬着嘴唇沉默，最终，却选择了让冯临川意外的那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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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u8 h9 B  F0 \; y& Y  i　　那双手，解开了他的腰带，卸下了他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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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R, B8 s, w. h$ r2 P% p　　对于念真来说，这么做，反而比解开衬衣扣子更容易，因为若是选择“上面”，他就很有可能会无意中与对方四目相对，而现在的他，最不能承受的，就是更多的视线交错。

7 d. s8 q* f6 y( G2 [* v  I  ]( @+ R　　他会怕，怕在交错之间，泄露了更多心里不可告人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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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V. s1 Y: J. n# k　　“别躲。”冯临川一手扳住对方的下巴，另一手，则拽下裤子，同时将中衣已经藏不住的膨胀起来的物件暴`露在空气当中。他不许念真回避，他告诉他，自己会这样，就是因为他，而以往，更是从没这样不知满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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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红到恨不能跳崖去死的念真试图拒绝听到那些话，那些让人全身发烫却并非戏言的词句他听不得，他不敢面对只是看见对方的器官，只是被语言刺激，自己就跟着起了反应的事实。他并拢着双腿想要遮挡自己股`间不知羞耻的勃`起，可到头来，还是被分开了腿，撤掉了下半`身所有的遮蔽物。

　　太漂亮了，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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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j$ p: k+ o2 Q* f3 H9 E7 x9 G　　还不能算是对性`事熟练的物件颜色尚足够浅淡，还残留着少年般的稚嫩，却都没怎么碰就自己硬`了起来，楚楚可怜微颤着，像是在哀求更多的爱`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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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没有忽视那“哀求”，他伸手过去，一把攥住了那灼热的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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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6 O6 p8 G' J7 S* `　　“啊哈……”念真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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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抚有点恶作剧似的缓慢，而被爱`抚的人脸上说不出的渴`求就更是印证了恶作剧的本质。冯临川就是想看他饥`渴的表情，就是想把这份激`越感尽可能的拉长，此刻更多的忍耐，会给彼时带来更多的快`感，这是一定的。

　　掌心包裹的物件已经湿了，敏感到一塌糊涂的身体很是给面子，冯临川在念真宁可咬着嘴唇也绝不纵容自己用更多呻`吟声要求更多眷顾时，突然加快了套`弄的速度。他满意的听着对方喉咙里压抑的声响，然后在念真快要高`潮之前俯下`身去，张口含住了那即将爆发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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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是怎么都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会射在那男人嘴里的。

　　他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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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S( o. }; S; C: r　　可冯临川嘴角残留的粘稠却把一切事实都残酷摆在他面前。

- m; W8 R* S  P7 ^; U　　“你果然天赋异禀。”抹掉那粘稠，冯临川低笑着看着对方股`间射`过一次却还是不见迅速萎靡东西，“真是值得好好开发啊……”

; W! P( O: @: z) f/ S5 a) \　　等到念真明白过来那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已经躲闪都来不及了。冯临川抱着他，在他胸口留下一个个吻痕，而后将他翻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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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 ~/ @) u2 g- f1 q' L　　“放心，没带桃花膏，我不会做到那个地步的。”手掌在微微颤抖的大腿上反复摩挲，冯临川将自己粗`大的物件贴在狭窄的缝隙间，却不曾深入开拓，反而借助体`液的润滑，一直滑到念真两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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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7 y4 d+ t5 U" L　　“来，夹紧一点。”对方这么命令。

　　感觉到滚烫的东西硬硬的在自己两腿间戳`弄，从没经历过这种方式的念真觉得比真正进入还羞耻。就算他知道这是怕他疼而采取的策略，第一次的羞耻感照例还是不能抵消。然而，他没有违背对方的话，他调整了姿势，夹紧了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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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从背后抱着他，在他脖颈亲吻啃`咬，跟着便开始了动作。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只是借着林木的遮掩，两个男人，如同兽类般交`媾，若说背德，莫过于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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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亮的阳光穿过林梢，洒在青翠的草地上，念真将指头穿过草叶，嗅着距离如此之近的泥土清香，看着树根上斑驳的光点，听着身后那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在感到一只手重新握住他的胯`下之物反复揉`搓时，低下头，闭上了眼。

  |3 K, d) x: Q5 y5 {4 k/ F3 o　　那一次，他们的高`潮几乎是同时的，高`潮之后，冯临川抱着念真，让彼此一起侧躺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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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言的歇了一会儿，他先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又帮对方穿好裤子和衬衣，然后靠着旁边的树干，让念真偎在他胸前。

: k! F8 q& F, v0 E; Q3 G　　“改天，你跟我去我爹娘坟上祭拜祭拜吧。”冯临川边看着不远处正在悠闲吃草的两匹马，边在念真耳根低语，“我得跟他们说一声，后半辈子的伴儿，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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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 [/ O" m% G7 G' _　　念真听着那样的要求，没有答应，没有点头，但是原本垂在旁边的一只手却在迟疑之后抬了起来，轻轻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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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子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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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之后，选了个云淡风轻的好日子，两个人，一起去祭拜冯临川父母的坟茔了。

　　那男人，那堂堂七尺汉子，那穿着马靴甩着皮鞭随时都像是会拔枪杀人的匪首，跪在爹娘坟前，一声不响，没有眼泪，没有言语，就只是注视着两座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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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突然觉得，他能了解，冯临川是把所有的话，都在心里说了一遍的，一定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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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默双手合十，念真低声诵了一段经文。

4 H) z- F2 H# `9 U3 A1 g1 t( ]% o　　冯临川静静听着，而后直到他们一起离开往回走时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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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Y2 M% \% t3 B　　“不当出家人了，也能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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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I9 z# i: J3 W" L* h　　念真略作沉默，叹了口气：“祈求魂魄在极乐净土平安祥和而已，谁都念得。”

5 X5 D7 h- g9 l1 z1 N　　“那这么说，你觉得我爹娘会在极乐世界？”

　　“……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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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w# M6 H: _/ g# p' e　　“嗯，‘有何不可’啊，一个匪首，一个压寨夫人，‘有何不可’？”边说边低声笑起来，冯临川揽住念真的肩头，“这么多年，应该早就转世投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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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转世一说？”并没有挣脱开那手臂，念真低着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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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w$ L2 [" E　　“你信？”那男人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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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A" b% Q5 [# e5 R4 T" F　　“我当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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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P2 u/ _7 O& L5 o, i4 n& Z# c　　“因为当过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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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从小就信了。我娘说……”迟疑了一下，被搂抱都尚且没有脸红的念真，话说了一半却忽然有点害臊起来，“我娘说，我出生时，天边红霞似火，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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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c( G0 Z* s4 C里先生告诉她，这孩子是……是珞珈山上善财童子转世，有佛缘。”

$ p: _7 [8 N/ o　　“善财童子？”冯临川原本想笑，却又忍了，“那不是红孩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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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r& {' f　　“是，所以我娘当时就急了，说那算命先生骂她和我爹一个铁扇公主，一个牛魔王，都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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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冯临川真的没能忍住笑声。

& d# E3 ~9 Q: V; `　　“看来，那算命的以为妇道人家不了解西游记，想骗几个钱花花，是失策了。”

! F$ d6 `) ?+ i7 E　　“就算是吧。”似乎被对方的笑感染了，又似乎赫然想起小时候听母亲描述那件事时自己大笑不止的情景，念真忍了又忍，却还是没控制住脸上上扬的线条。

　　他轻轻笑了出来。

　　有点之于往事的感怀于沧桑，但终究，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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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看着那柔和的愉悦的表情，凑过去，吻上了对方微张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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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亲吻并不深邃，但是足够温情。

% S% Z: O) R) a' b* B* b" s　　“从今儿起，你这就算答应跟我过了啊，可不能反悔。”那么说着，冯临川拉着念真的手腕，在他来不及回答什么之前，就轻轻拽着他往回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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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其实并不期待念真给他什么回答，他也知道这脸皮儿薄的压寨和尚很难给他正面回答。他不急，他有整个后半辈子可以用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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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 d" k! B% U　　只是，有些失态变故，比认真的回答来得更快，更早，更突然。

　　平静的日子，满打满算，过了有差不多一个半月。

. X) }! |9 P, h/ l+ d0 n　　这段时间，念真照例去菜园帮忙，照例时不时骑着骍子在山林间散步，照例被每个匪兵以二哥相称，照例偶尔和何敬山夫妻以及泼辣豪放的冯二小姐攀谈，自然，也照例会被每晚都睡在自己旁边的男人不定期的……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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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是要算侵略的，念真有时会红着脸那么想。

　　所谓侵略，不就是进入本不属于你的地方夺取吗？不管留下的是什么，至少夺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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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9 M1 t0 E' T) q; ~2 j  x$ b　　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联想那么不知羞耻的事，念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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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本身就是罪孽，然后，还反复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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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加一等……罪加一等……

4 t$ v: h8 t! j1 }- J　　从脚边的木桶里撩起清凉的井水抹了一把脸，他直起身，分散注意力一般的，看着远处的天。

　　那天是农历八月初三，最热的日子已经过去，回想起来，自己从第一次遇见冯临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三个多月，一个季节，就这么过去了。最躁动的季节里，他被胁迫着，离开了佛门净地，上了土匪的山头，而至于现在竟然可以在山上自得其乐……

　　怕是只能归为上天注定，世事无常了吧。

　　初秋的凉意已经幽幽的在山林间蔓延，厨房的孙姨已经开始准备腌制冬季的酱菜，办事可靠的弟兄也已经被陆续派下山进城去筹办中秋的吃食和祭品。八月十五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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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十二天，中秋夜。

. ^3 V; n# b: g4 F: Q0 H　　那天，西山口不做生意。

9 X, S) E; [' W% ?$ F1 g2 W　　虽不至于像城里一样张灯结彩，但至少喝酒吃肉行令划拳还是必须的。然而热闹的酒宴，却在月上中天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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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0 H8 z% {0 q$ N& Z4 U　　巡山的匪兵气喘吁吁跑来报告，说山下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号称是必须马上见冯老大，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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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P7 B2 P& O8 Q3 W/ t' b, \　　冯临川皱了皱眉，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几人不用担心，他先去看看，而后便随着匪兵的指引，一路走到东山坡小道。

9 d# K5 U; J3 _9 f$ A　　迎面从山下走过来的，果然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只不过是一个抱着另一个。借着月色，冯临川认出来了，那个大人，是前不久曾经上西山口报信儿的欧阳晗，那江老四最信任的心腹。而被欧阳晗抱在怀里的，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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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大哥！”看见冯临川，欧阳晗一脸如释重负。

  z" g4 @2 k5 C% M- Q; _' A　　“老四叫你来的？”赶快迎上前去，他从已经疲惫不堪的人手里接过那个似乎在昏睡的男孩儿，交给一旁身强力壮的匪兵，“这孩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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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2 J* F( ^( w4 G　　“大哥，你、你容我慢慢儿说。”明显就是累得快要散架了，欧阳晗弯腰用手撑着膝盖，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来，去后宅，先歇会儿。”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冯临川让一个匪兵先继续巡山，另一个则抱着那孩子，跟他和欧阳晗一道，从侧面不穿过大厅的小路回了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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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Z7 V7 J3 C9 E& F# D$ V: O! ^　　而当屋里掌起灯，当匪兵将那孩子放在床铺上，当冯临川借着灯光看清眼前的情况，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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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w  P& w2 F　　“唉哟！大哥！哪儿来的血啊！您说这大过节的……”在亮光里发现自己手上身上沾染了血迹，匪兵吓了一跳。

; E1 y+ k( b4 N! T' l　　“嚷嚷什么！”冯临川一皱眉，“平时杀人越货老见血也没听你叫唤！自己上后山洗去！”

7 \5 S6 d6 z. o2 M3 |( _　　被训斥了两句的匪兵一撇嘴，赶紧跑出了屋，只留了坐在椅子上喘气的欧阳晗和仔细查看孩子伤势的冯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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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i7 A/ K" \1 x5 q* r　　“左小腿断了。”摸了一下那令人不忍目睹的伤口周围，冯临川一咋舌，而后回头，“欧阳老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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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T8 f) @9 ?* h　　“大哥，这孩子，是法天寺的小和尚，就是……二哥特在意的那个念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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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借着灯光仔细辨认，冯临川才认出来这确实是念恒那和他只打过一个照面的小和尚，只是，那会儿看着还白白净净，现在瘦了好多，脸色也发青，起初是真的没认出来。

/ N6 H9 J  j  O, f　　“就是他。”抹了把脸上的汗，也顾不得礼节就端起桌上的杯子，一口气喝干了多半杯凉茶，欧阳晗一字一句，把整件棘手无比的事说了出来，“四爷不是有空就去法天寺看看嘛，时间长了，庙里有几个心黑的和尚就难免嫉妒，说念恒勾搭警察厅的人图谋不轨，要把他逐出山门。结果这孩子矢口否认，说自己一身清白，结果，让一个叫什么‘念远’的大和尚，抄起笼火的铁通条就是一顿毒打……这孩子是拖着一条断腿连夜逃到四爷家里的！本来想留下他，可京城人多眼杂，这事儿，毕竟不能闹大，四爷给他包扎了一下，就让我赶紧带着他昼夜兼程跑到口外来。大哥，别的甭说，你先救救他，而且无论如何，这孩子，您得把他留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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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 g" I# w9 Z0 D! o! G                  第五十二章

  [6 Y/ N% ~+ F+ j2 u　　念恒的事儿，冯临川并没有瞒着念真。

2 J: H% s3 e/ Y9 h, e+ c# U　　他甚至都没有迟疑过。

　　“欧阳兄弟，你再辛苦辛苦，去大厅把念真叫来，还有何老三他们两口子。”坐在床沿，拉过薄被给昏睡中的小和尚盖好，冯临川镇定的安排，“别弄得太张扬，就说我有点事儿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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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成。”点了点头，欧阳晗放下茶杯，起身就出了屋。

　　不多时，三个人就被叫到了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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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l. O: |+ c# F) _& k　　而当念真看见躺在床上的是谁时，眼睛立刻瞪大了，额角也渗出汗来。

" I2 @; N* l; s6 a, c　　“你先别怕，应该没有性命危险。”冯临川拦住想靠近的念真，冲欧阳使了个眼

; v- ]. ]9 b; U6 t5 N0 J. k5 e) o色，“兄弟，你先跟他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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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晗应了一声，请念真坐在椅子里，而后开始详细讲述事情经过。何敬山夫妇，则开始照顾念恒。

6 C& y/ P8 r! F, U. ?9 [　　撩开被子，大致看了看伤势，何老三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样？”冯临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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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再说吧。”叹了口气，何敬山叫夫人先去自己屋里拿药箱。而这期间，他则开始做治疗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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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Y0 z+ Q8 A& U　　从自己的马靴里抽出锋利的短刀，军医出身的何敬山一点点割开念恒的衣裳，又用同样的方法剥掉中衣之后，小和尚就赤`裸的把所有伤处展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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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确实是触目惊心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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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8 ?) e8 A) U6 E! H1 y, \　　最严重的伤口在小腿上，骨头显然已经裂了，血肉模糊的化脓皮肉带着青紫和暗红的淤瘢，令人不忍目睹。其它伤处并没有这么严重，但破了皮留了血痕的也颇有几处。小臂上几道血痕最深，想来是抵挡殴打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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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我先去打盆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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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 N, H3 }& o　　“你别去了，你看着这孩子，我去。”按住何敬山的肩膀，冯临川要往外走，但还没迈出几步，就突然被拽住了袖子。

　　回头看，是念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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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5 E4 W! t+ d* z* H* c0 O6 n. p　　表情还算平静，但脸色透着苍白，眼里有些无法描述的东西，像是愤怒，又似乎被压抑的扭曲不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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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0 @* R# [! y% x　　冯临川对那样的念真放心不下，但最终没有拒绝那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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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6 X! B7 q- d9 [　　那颤抖的，没有言语，却能从神色中看出来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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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那男人问。

　　念真只是点了点头。

, d" U/ i! `' V: ?　　“那你直接去后厨提壶热水过来吧，小心别烫着自己。”想着让他做点什么总归能分散一点注意力，冯临川叮嘱了两句，便让念真去提水了。

/ B! w# d7 O* F. n2 r$ W　　不多时，热水提了回来，小心倒在铜盆里之后，剩下的事就都只能交给何敬山。

　　把夫人拿过来的药箱打开，用纱布沾着热水，一点点擦掉每一处伤口周围的污迹或是血迹，何敬山从药箱里拿出几个小瓶子，显然，不管姜黄`色的药粉也好，乳白色的药膏也罢，都是为了治疗外伤而制。这些药被按照伤口类型分别涂抹，之后较重的伤处用绷带包裹，轻一些的就直接暴`露在空气里。

' P" N' U6 s7 v3 k9 G　　最后处理的，是腿上的伤，再三确认了骨头虽说断裂，却并不至于严重到无药可救的情况，何敬山仔仔细细把皮肉伤包扎好之后，又给念恒的腿上打了夹板，做了固定。

4 Z3 f# W' T6 s/ d, q& o6 [　　“完了？”冯临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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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t& n! E6 F7 y) T3 T: h　　“还没，最好再给他吃点药，内外共同作用才好得快。”边说边从一个三角形的铁皮盒里用小勺挖出一块药膏，何敬山将之在热水里化开后，叫夫人帮忙扶着念恒的头。可喂药的过程却远没有那么简单。昏睡中的孩子死活就是无法张口，到最后，是何敬山用木勺的柄硬把紧咬的牙关撬开，一点一点把药水灌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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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晚荷，你先把这孩子的衣裳拿去，放灶台里烧了。”

) V' I$ U5 _* g2 v; E　　“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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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O; @8 `# z* {0 f+ z　　“沾了好多脓血，最好还是烧了。”

　　“行。”小心把念恒的僧袍和中衣撤出来，夏晚荷提着还算干净的衣角，直接往后厨走去。

　　“大哥，这孩子，今儿是就留在这儿，还是转移到别处？”何敬山问冯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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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c" x0 k/ ~　　“留这儿吧，别挪动了。”

　　“那好。”边收拾药箱边应着，何敬山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之后站起身，“大哥，他基本上就算是稳定下来了，现在就是得注意保暖，先把烧退了。您回头叫个可靠的弟兄跟这儿守着点儿，有任何问题，赶紧叫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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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7 S2 i) q: G' h　　“嗯，你先歇着去吧。哦对了，先别跟别人说这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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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知道了。”背着药箱，何敬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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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安排欧阳晗先去大厅吃点东西，再去多余的空房歇着，冯临川带着轻微的疲惫感回到屋里，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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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l2 b/ ^$ p: w　　念真正坐在床沿，守着他的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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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例是相对平静的表情，只是一语不发的过分沉默让人心里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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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 ?( o" P/ a: m5 ~- `　　“别怕，不会有事，老三说他能挺过来，他就肯定能。”走到念真旁边，冯临川揽住对方的肩膀，“今儿晚上，咱俩守着他就是了，叫别人估计你也不放心。”

　　好一会儿，念真点了点头。

　　他握着念恒的手，小心给他盖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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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好一会儿，沉默的人突然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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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 F8 a  o) z2 r　　“教我用枪吧。”视线仍旧集中在念恒脸上，口中只简简单单吐出那么几个字，却把冯临川说得一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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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Z% a# b. J- j% s4 l! `　　那声音表面上听来平和，但内里隐藏着惊涛骇浪，话尾的颤音泄露了很多讯息，那些讯息透着让夺人性命习以为常的匪首都为之震撼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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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给这孩子报仇？”
, f$ f2 I3 u2 P3 \- V' ]9 [) C
' n; |+ g0 r' t+ x% p　　“……佛门，已经不是净地了。”半天，念真回应了这么一句。

2 s( r) H' m# S/ X3 H; \, s! S　　“所以可以开杀戒了？”
8 p& A8 h; a" n7 B- X1 o) ?
　　这次，念真没有回答，始终没有回答，只是又强调了一遍那问题。

　　“教我用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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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低着头略作沉吟，而后摇头。

5 x# w+ K1 u5 n/ x: }　　“那会儿，我打算教你用枪的初衷，是让你跟冯家寨融为一体。可现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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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G% v5 a; j　　“为什么！”突然急躁起来，那似乎从没急躁过的人站起身，抓住冯临川的袖子，“那念恒的受的罪，就这么算了？！”

/ b) U$ j6 _# b' r- z: i+ M0 q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被对方的情绪波动之强烈弄得有点意外，冯临川安抚一样的亲了亲念真的额角，“这事儿，我会找别人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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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

　　“嗯。”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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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6 ^/ U! \! s　　“你甭管了。”轻叹了一声，冯临川边摩挲着对方的脸颊，看着那从未见过的急切表情，边低声开口，“反正不管找谁，我都把这事儿给你办得干净利落，还那孩子一个公道，也就是了。”
7 M; L- A) I; L
　

楚公子

                 第五十三章

　　冯临川最终选定要为念恒报仇的人，是冯溪蝶。

* N5 y) p. d# `5 A　　“怎么能让二小姐亲自出马……”念真皱着眉，有种做了错事的罪恶感在心里翻搅。

! `6 d$ u' g! f6 e' O　　“因为若是论行刺，‘二小姐’可是冯家寨的‘这个’。”笑着挑了下拇指，冯临川拍了拍念真的后背，“放心，溪蝶枪法比我好，头脑又比我灵活，她是胆大心细的典范，不会有意外的。”

: E2 ^! k# I0 [0 p3 S& v1 w　　“但那是北京城啊，未免太过凶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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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如今这世道，越是凶险之地，做点‘坏事’越容易，因为根本就没人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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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还有江老四在，怎么着也不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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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话说得句句在理，念真虽说仍旧心怀忐忑和负罪感，但还是逐渐被安抚下来了。

, N2 N! n* ]" G, J- U# v0 f　　下一步，是兄妹间详谈行事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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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男装进城，女装出城，更安全点。”二小姐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里，边把玩着手里的枪边格外轻松简

2 J" X4 V* p/ F% L$ L+ l$ a单的说着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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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具体每一步怎么走，你想好了？”

　　“这还用想？这年头，杀个人，比宰只鸡还容易，你尽管让我‘嫂子’踏踏实实的等着吧。哦对了，你得给我写封信，我带给江老四，让他料理一下‘后事’。”

　　“行，这好办。你需要他准备什么东西，我也一并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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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k+ _% T& ^# Q　　“什么都不用准备，他准备的越多，到最后受的牵连就会越大。”边说边将没有装子弹的枪瞄准了远处，放了一记空枪，冯二小姐挑起嘴角，“就是你得多给我准备点路费盘缠，我要买的东西可有点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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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姐的要求，冯临川一口答应，他给妹妹准备了足够的钱，然后目送她下了山。

7 u) t/ P+ r  W! o　　说实话，他心里也有所不安，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而不是外人，可一想到那丫头确实不是第一次做这路“买卖”，可谓轻车熟路，原本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二小姐出发的当天，昏睡不醒的念恒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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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Z) {# R  D" \4 `( O4 D5 W1 g　　那孩子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一直守在近旁的念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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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7 A4 y. @/ c8 [, x　　从怔愣，到嚎啕，只是短短的一刹。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拽着师兄的衣裳，哭得格外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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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x' G/ `" v; @( y* g　　但抱着小师弟的念真，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他浑身发抖，心如刀绞，然而他没哭。他突然觉得自己血脉里有些东西被激发出来，那是一种绝望中凭借本能滋生出来的顽强，那顽强不许他哭，就算心里疼得快要窒息，也不许有一丁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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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我腿好疼啊……我以后要残废了！我要残废了！”看着自己腿上的夹板，念恒用最本能的担忧表达着心里的委屈。

$ [9 ]' n8 s+ N　　“你不会残废的，这儿有最好的大夫，等骨头长好了，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帮小师弟擦掉眼泪，念真尽量安慰。

　　“……念远师兄为什么要往死里打我……我从没招惹过他啊……我当初是给你通风报信说他怀疑你，可这事儿他根本不知道啊！！”眼泪似乎擦都擦不干净，念恒死盯着念真，似乎认定了这个人口中说出来的就会是箴言，就会解答他所有破不开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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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乱想了，你放心，他再也不会这么对你了，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声音里带着颤抖，念真抱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弟，发誓赌咒一般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死死闭上眼。

& J# X6 |: r4 `) v: H! n　　而站在屋外，听着里头两人对话的冯临川，就只是在猛吸了几口烟之后，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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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起，念恒留在了冯家寨。

' h4 k0 a3 {4 n& T& x　　随着病情一点点好转，念真也在一点点告诉他，自己是如何留在西山口的。

　　“你全说了？”温泉的水雾里，冯临川问旁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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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全说。”念真红了脸。

　　“那你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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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A, w1 [2 B  v, @+ {2 n1 u　　“只是告诉他，我对如今这世道绝望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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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x* e6 j, y$ C8 D, y$ S　　“那他没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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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

　　“我什么都没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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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着脸的念真是那么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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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实际上，他和念恒的交谈，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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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8 k3 ~* J* W: C　　能勉强支撑着身体下床的当天，念恒确实问了那样的话，因为只有十一岁，又完全在寺院里长大的孩子，根本不能理解为何自己最亲最亲的师兄，会留在土匪的山头，还和那匪首同居一室。

6 q1 G" K! z+ Y) ?5 M* d　　“他不是恶人。”念真边给小师弟夹菜，边含糊的撒了个谎，“另外，我怕冷，他这屋……比较……暖和。”

　　“那，你当初突然从京城消失，就是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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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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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7 l1 g* r+ j2 ^1 K4 @　　“……师兄。”

　　“啊？”

, h0 K6 H9 M6 R; z* O( ~: n　　“我不能吃肉……”低头看着被夹在自己碗里的一块清炖排骨，念恒吞了吞口水，但还是没有吃。

. ~3 {$ x8 m- F% e9 e- _　　“吃吧，补补身子，伤好得快。”

　　“可，那不就是破戒了么。”

3 O( j9 Q- S% e/ |　　突然被提到破戒二字，念真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皱了皱眉，他把念恒试图夹回那块排骨的手挡住，然后用筷子指了指碗里的美味，“听话，吃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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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戒律……”

# k$ E+ r1 b! L" p" {% G　　“戒律从今天起，和你无关了！”

　　“……我又不是济公爷……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什么的……”

. G6 S5 b3 ?8 I( d　　“佛祖救不了你，你得自己救自己。阿弥陀佛是假的，本性是真的。”那是念真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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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他说了那样的话，说得淡定而从容，却又像是瞬间将许久以来所有压抑着的东西尽数爆发了出来。他音量不高，但是字字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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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 j* C$ ~* B7 X+ l  H　　那是念恒醒来第三天发生的事，第四天，冯临川叫匪兵收拾出来一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向阳的房子，小心翼翼把那孩子转移了过去。被褥都是新的，窗户纸都是一水儿的雪白，大墙也是新刷的浆，屋里衣箱桌椅火炕一应俱全，格外舒适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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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时起，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方住的念恒，终于算是彻底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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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我为什么急着给他收拾房子吗？”怀里抱着最宠爱的人，冯临川低沉的声音在对方耳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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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 \6 L6 b$ b0 u# w$ T" h/ j　　“……”念真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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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代表你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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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何必还问。”连脖子都红了的男人躲开对方的手臂，沉默片刻后轻叹，“也不知，二小姐那边，是不是平安。”

* G8 j+ s) ?; p7 z% G$ D　　“应该没问题，别太担心了。”自己心里也不能算踏实，但并没有忘记先安抚对方，冯临川靠在光滑的池边岩石上，抬起手来，抹了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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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与此同时，北京城里，法天寺山门以外，正有个一身飒爽打扮的年轻“少爷”，潇洒的微微提着青灰色长衫的前襟，踩着千层底黑布鞋，一步，一步，走上青石板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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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 ?1 p( A) l7 B. |  T' r# T, h　　冯二小姐是在七天后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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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预想的时间稍晚，然而却更能让等待的人有种久盼之后的踏实感和喜悦。

　　当天，冯家寨没有摆什么宴席，关系到进京杀人的事，略微低调一些总没有害处。于是，就只有三个人参与的“家宴”，在后宅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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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D" E) Z　　“你不是说男装进城女装出城吗。”冯临川看了看妹妹照例的一身皂青色短打扮，不慌不忙质疑。

　　“哦，我出了口外就换回来了，还是这样自在。”夹了口菜，就着烧酒，冯溪蝶边吃边说得格外轻松。

　　“那个，二小姐，恕我直言。”念真清了清嗓子，“可否，告知法天寺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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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别急。等我喝完这口的。”坏笑了一下，冯溪蝶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前冲着被那个称呼弄得有点儿脸红的念真眨了眨眼，而后在放下酒杯时开始讲述整个过程。

　　她先是坐火车，用最快速度到了北京，下车后直接去江一凡府上送了信，然后就找了个小客栈住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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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8 ^2 H# h5 i: p& D身上带的丰厚盘缠，她买了一身衣裳一双鞋，又在两天内仔细观察了法天寺的情况后，终于准备来真格的。

　　而当那个面带看似虔诚的微笑，一身瑞蚨祥买的青灰色缎子面儿银丝滚边长袍，手上搭着黑绸子马褂，脚底下踩着步瀛斋的千层底黑布鞋，戴着金丝边眼镜，头顶宽边礼帽的年轻“少爷”出现在法天寺门口时，庙里所有的和尚，都还不知道杀机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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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3 l& D* X' z: B) ]3 t) ^　　自报家门说是城西经营烧酒生意的马家二少爷，此次是来替母亲马老夫人降香还愿的，冯溪蝶被和尚恭恭敬敬请进了庙堂。

　　简单编了几句谎话，她骗出了后院禅房里的念远。

　　那确实是个高大魁梧的和尚，比本来已经个子挺高的冯小姐高出多半头，看着一身僧袍一脸谦恭，眼神里却能透出不易被察觉的市侩之气。

, @2 M- S2 \8 i9 o! T　　冯二小姐眼里不揉沙子，她看得出来这是个善妒的，心里头格外不干净的货色。于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刺杀，就在下一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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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G. z5 u; M" b　　什么都没说，只是保持着那种大家少主的风度和微笑，冯溪蝶在瞬间从手里搭着的马褂下头抽出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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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b4 V- [4 z: t* j　　但第一枪，他没有打在对方致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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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声，枪声打破了禅院的安静，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枪击的念远和尚惨叫一声，鬼哭狼嚎，抱着膝盖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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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0 X1 u6 T　　那一枪，打碎了他的左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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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跟着，面无表情的杀手又开了三枪，三发子弹分别打穿了倒地者的右膝和两只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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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里祷告的香客早就四散奔逃了，连周遭的和尚也吓得全身筛糠一般动弹不得，冯溪蝶听着满耳不似人声的惨叫，终于挑起嘴角，把最后两枪分别打在念远的两边脸颊上。

　　枪倾斜了一定的角度，子弹击穿了颊骨，却因为被磨损了冲击力而无法从后脑射出，这是最残忍的杀人方式，让变形的子弹在颅脑里反复弹跳穿梭，外部看不出什么，里头，却早就是没和匀的烂泥一般，真真正正乱成一锅粥了。

/ S1 p- b& l( Q* |　　而直到收起枪的冯溪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潇洒自如走远，庙里的和尚们都没敢过来检验查看念远的尸首。

- d4 p) e, @; E　　“然后你就回来了？”听妹妹讲完，冯临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2 n. }% L0 w! w& z1 D　　“……哎，嫂子，你没事儿吧。”没有回答大哥的问题，冯溪蝶扭头看着一声不吭的念真，“是不是饭桌上说这事儿把你恶心着了？对不住啊，我们都习惯了。”

. a; W" O; Q# a　　念真听着，摇了摇头。

　　“不是。”放下筷子，低头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他一声长叹，“只是觉得，太莫测了。”

( M7 B' h' u1 p+ v　　“什么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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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一块儿诵经打坐化缘，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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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Y4 T" v- K! i; _# B0 R　　“你觉得我下手重了？哎，可不带这样儿的啊，现在那秃驴都死球的了，我可不会借尸还魂！”

　　“不，不是那个意思。”念真有点痛苦的揉着自己发僵的后脖颈，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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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o( G% y2 b9 v8 G　　而最终给他解了围的，是冯临川。

7 _7 h# H+ v8 R9 ?! b+ ]　　“你是觉得报仇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吧。”

　　只一句话，一语道破念真所想。然后，那种被莫名深入的理解了的感觉，就霎时间涌上心头，眼圈有点泛红，念真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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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原本如此。”表情淡然的说着，冯临川端起酒壶，给念真倒了一杯温热的烧酒，“报仇，本身就是罪孽，但以德报怨，世人又做不到。溪蝶其实可以不杀那和尚，但留着，就是一条后患，对于匪来说，后患最要不得，麻烦。要说从始至终，我就庆幸一件事。”

　　“……什么？”吸了吸鼻子，念真看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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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我把你抢来呗。”那匪首突然笑了，“你要是留在法天寺，谁知道以后还有多少罪要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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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说得一下子脸上烫起来，念真只能拼命告诉自己，也许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若是他留下，说不定总是起疑心的念远在身披袈裟当上住持之后，头一个要处置的就是他。

　　满脑子凌乱的想法，念真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继而端起酒杯，闭着眼，一饮而尽。

　　他希望热辣辣的烧酒能把他心里所有的矛盾浇熄，或是干脆化成灰烬，然而刚刚打定主意要努力平息的矛盾，却都在紧跟着的下一刻，很快翻了倍的升腾起来。

　　“哦对了，刚才没说，这次我之所以回来的有点儿晚，是因为遇上了一个人。”冯溪蝶话题起得有几分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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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什么人？”冯临川警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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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a5 b& U+ n: J1 K$ W* v' W　　“我不是从法天寺出来嘛，没走几步就觉得有人暗中盯着我，我没搭理，就接着走，差不多一直走到两条胡同以外，上了大街，叫了辆洋车，一直给我拉回客栈。等我换了女装再出来，看见客栈门口有另外一辆洋车，车上坐着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

　　“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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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Z: f7 s% O* x# x$ J1 D+ n　　“嗯，娇滴滴一张小嘴儿，张口就管我叫姐姐，说是专门过来接我的。”

　　“……然后？”意识到个中隐秘的冯临川微微眯起眼来。

8 k5 R4 j: U# E4 ^, j( o　　“然后，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上了她的洋车。再然后，她就带着我一路出了北京城，还一直把我送到西山口。”

3 v5 W5 n! T4 @+ Q* q7 R- K　　“溪蝶，你……”真的已经快要脱口而出了，却总觉得有所顾虑，冯临川看了看也开始觉得有问题的念真，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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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7 h& S2 F# V) {' t! u9 M( z$ t　　而刚才还说笑似的冯二小姐，则已经收起了笑意，放下了碗筷，直视着对面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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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其实，她就在山下头等着呢，你俩要是想见她，我这就亲自去带她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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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子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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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A1 G: t$ {% l0 y, L　　其实，冯二小姐就算心里再怎么有准备，也不曾想过跟着她一直到客栈，还能在她换上女装之后认出她来的人，会是谁。

　　确实，谁能认得出来，那个前襟和指掌间暗藏着火药味的，一身长袍马褂的斯文少爷，竟然会和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姑娘是同一个人呢？

3 X7 M# t9 U) ]' q　　赤金牡丹绣样的紫红色旗袍，高挽凤纂，斜插三支金钗百鸟朝凤，平扣云纽，项戴一挂金锁燕子衔翎。脚下一双朱砂履，肩头一件黑绒布串珠披肩。袅袅婷婷，眉梢眼角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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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X, ?* J2 H& N3 A　　这是本色的冯二小姐，这是她的真面目。

+ W( X4 y2 }" x1 J1 A* g　　男装时，他是可以风流倜傥可以儒雅俊美的公子哥，然而换上女装，略施粉黛，她就是上至王公闺秀，下至剧院红伶都自叹弗如的美娇娘。完完全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艳，也完完全全继承了父亲的英气，冯溪蝶也许没有夏晚荷那举手投足中带出来的娇艳欲滴的女人味，但正是她眉眼间暗藏的无限杀机，让足够聪明的人都不敢靠近她。带着戾气的美娇娘，就像生着华美斑纹的山猫，你若是只因倾慕与她的“皮毛”去接近她，她就会突然间探出利爪，撕破你的皮肉，掏出你的心肺来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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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是这美艳的山猫，在看到坐在洋车上，说是正等着她的人时，愣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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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A* \5 G* i9 o　　玉兰花细纹镶边湖蓝色裤褂，西洋式样的齐耳卷发，双耳银钩白玉坠，两手碧绿翡翠镯，脚下踩着青缎子绣鞋，手上拿着月白色挂穗荷包。

　　脸颊擦得粉白，小嘴儿抹得桃红，靠着洋车的软靠背，自在翘着二郎腿的姿态显得苗条的身材愈加修长秀颀，同时也格外透着几分令人迷惑的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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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3 q2 m% ?3 [% r( P/ `9 c3 _　　“姐姐，我等你多时了。”蓝衣姑娘边说，边从荷包里掏出白绸子玉兰绢帕，擦了擦鼻洼鬓角似有似无的汗，“京城热的厉害，快上车，咱们找个凉快地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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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溪蝶只迟疑了极短的片刻，就上了车。

　　她们在车上进行了别人听不懂的简短交谈，到了某个茶馆，找了个雅间详谈了约摸半个时辰，而后，两人一起出了北京城。

　　往口外走的路上，两人换了略显朴素的衣服，等到出了口外，则同时换上了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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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_3 f( X9 C1 f　　然后，便是现如今，冯溪蝶在给他接风洗尘的家宴上，看似随意的，提到了那个与他一路同行的人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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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k$ X' {1 h. f  Y" Q　　她眼看着对面的念真手指开始发抖，眼看着自己的大哥眉头紧紧皱起，给了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她站起身，走到院子外头，告诉守卫的匪兵，去，到山豁子那个破庙，把在那儿等的人带来。

　　匪兵自然听二小姐的话，赶紧一溜烟跑到西山山侧那条有点隐蔽的豁口里，找到了废弃不知多少年的破山神庙，把就坐在腐烂倒塌的庙门外等待的年轻人带到了冯家寨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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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0 ^! N& q* N1 A; k; Y& r$ j　　那是个个子不高，身材不魁梧，但是脸皮白净，五官俊雅的男人。

4 ^- s4 j" K2 a2 G" F( n　　那是冯临川曾不止一次见过，也不止一次暗暗赞许肯定过的年轻后生。

　　那是穆绍瑜。

% e) l1 \/ E3 B, }8 z: \　　那是念真的亲弟弟。

　　“……大哥。”四目相对之后，年轻男人撩起长衫的下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毕恭毕敬的姿态，对着念真深深一叩首。

　　而对面的念真，早就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了。

　　他原本发誓死也不能见的，东山头的自己的亲兄弟，就这么意外又意外的，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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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多年不见，有什么言语不到、礼数不周之处，万望大哥容让。”又叩了一次首，穆绍瑜才站起身，仍旧低着头，他冲着冯临川弓身施礼之后开了口，“实不相瞒，二哥近日来格外想念大哥，本想如以往那样派可靠的弟兄去京城暗中探望，又怕有什么偏差，于是让我亲自过去探查。机缘凑巧，我到法天寺时，恰逢二小姐替天行道……”

) @# k" v8 H# |. i! {　　“说那么漂亮干什么，宰个没人性的秃驴罢了。”旁边已经重新就坐的冯溪蝶边说边从桌上捏起一块肉皮冻塞进嘴里。

　　“总之，我从人群混乱之中，认出了二小姐。”笑了笑，穆绍瑜接着讲述，“而后叫了辆洋车，一路跟到同福客栈，等二小姐出门，才上前搭话。再后来，就和二小姐互相说明了情况细节，又一起回来了。大哥，既然二小姐江湖义气，把我带上西山口，我就必须前来跟大哥请安。虽说与您分别时我才七八岁，但大哥的容貌，绍瑜始终不敢忘却。我知道您对于兄弟重逢心有顾虑，但，我毕竟不是二哥，您如何抉择，我都无权左右，更不会妄加评判。您有什么话，尽可放心跟我说，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问我，绍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4 w. o6 _7 q" d4 d4 B　　一席话说完，屋子里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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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坐在原处，低着头，呼吸不稳。他指尖麻木得厉害，那是心情过度波动的后遗症。

( I1 I1 Q2 d) y, ~+ ^% ^2 c# Z　　见旁边的人不说话，冯临川冲着穆绍瑜做了个手势，让对方先落座。那青年躬身道谢之后，坐在桌边。

　　“哎，你饿了吧，我先叫厨子再上几个菜，添一套碗筷，等会儿啊。”说着，冯溪蝶站起身，迈步就往门口走，穆绍瑜都没来得及说一句“不用麻烦”，那走路从来大步流星的身影就已经出了屋。

　　房间里，就只剩了三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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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瑜。”开口的，是冯临川，“你一路回来，可否让东山的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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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 n( w! l, b' p4 ~　　“哦，冯寨主尽管放心，二小姐带着我抄小路过来的，直接就去了山豁子那儿。”

　　“嗯，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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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4 a) q$ D9 q0 N2 f　　片刻的沉默再次被打破时，说话的，轮到了念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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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勋他……可好？”似乎已经从刚才过于强烈的刺激里略微醒了过来，念真抬手揉了揉眼眶，对穆绍瑜微微笑了一下。笑里虽有苦涩，却也透着些许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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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好得很，有酒肉，有弟兄，有‘生意’，他就生龙活虎。”见大哥说话，穆绍瑜似乎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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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笑容里开始见了苦涩，念真叹了口气，“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准许我留在这儿吧。”

9 I! l& I* p$ u/ R　　“这……”看了一眼冯临川，穆绍瑜有点为难的点了点头，“二哥脾气暴烈，怕是……”

+ b; S2 }& l3 ]  N1 [! Z/ _: ^6 q　　“嗯，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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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I: X9 [2 K% Y; Q# f" ?0 n5 _　　“大哥，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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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m' ^+ V' j% R# w　　“怎么不担心？你总要回去见他的，他总要问你我的情况的，你……总要如实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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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包不住火，我自然不能骗他。可，也并非没有让他接受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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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念真抬起眼看着对方，就好像听见了不可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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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冯寨主，其实，回来的这一路上，我和二小姐也商谈过以后的应对策略。”话说到一半，穆绍瑜不知怎的脸突然红起来，隐约有点局促的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他做了个深呼吸之后才接着往下说，“只是……这唯一行得通的办法，得……让二小姐……受些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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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2 w$ H$ ~; S% M+ q4 {+ ^1 t2 O2 r　　后宅偏院里，坐着已经可以勉强撑着手杖下地走动的念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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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8 G4 u: i  y- ?9 l  p' |$ j$ k- d　　旁边陪着他的，是念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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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不凉？”念真摸了摸小师弟的手。

　　“不凉，挺舒服的。”念恒笑了笑，眼睛却忍不住总是去瞟旁边小桌上摆着的一盘点心。

- C4 P' n: l# {+ g1 R1 h　　那是冯临川刚刚让人端过来的。

　　洁白如玉的米糕，点缀着核桃仁跟芝麻，再加上淋了薄薄的一层桂花蜜……

　　“想吃就吃啊。”看着小师弟拼命吞口水的模样，念真忍不住笑起来，把盘子往对方面前推了推，“吃吧，小孩子不都爱吃甜的吗。食之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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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w3 E( o3 q0 q1 w3 |0 f, @' Z　　“可……过午不食……这都快晚上了。”抬头看了看天，念恒舔了舔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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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8 K* z0 _: K! Q$ [8 f' @　　“晚饭都吃了，还在乎点心？”摸了摸小师弟已经毛茸茸长出一点头发来的头顶，念真另一手捏起一块米糕，直接递送到对方面前，“别想那么多了，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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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x6 _; p' N3 _( U1 V　　被师兄“教唆”的小和尚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连手都没用，直接凑过去，念恒一口咬住米糕，好像祭灶之后

抢着吃祭品的乡里顽童一般，几下就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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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a& O5 l/ w7 Y% ]　　念真看着那孩子的模样，忍俊不禁起来，带着笑舔掉留在自己指尖的蜜汁，他又把盘子往念恒那边推了推，而后轻轻一声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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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嘴里塞着东西的孩子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开了口，“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太不规矩了？”

　　看了看嘴角还粘着芝麻的小和尚，念真把手肘撑在桌沿，托着下巴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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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

4 h8 \% m+ y2 Q4 x; @# `2 s3 l　　“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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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是‘只知吞下肚去，全然忘了滋味’。你是吗？”

　　“呃，好像不是吧，这个米糕，甜里带着咸，糯里带着脆，好吃死了。”

! H! w6 |/ a2 T9 `　　“所以说。”被那煞有介事的憨憨的小鬼弄得再也忍不住了，念真低低笑出声，而后伸手过去，捏掉对方嘴角的芝麻。

6 k, r+ X' H& [; P( ?0 Y　　“那个，师兄。”

) j# G2 w( U"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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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山……”停顿了一下，念恒压低音量，小心问，“这座山，是土匪窝子，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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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O- _: g! f* a' x' `　　念真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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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q# E+ n( I% K7 f4 C- B3 G　　“啊，是。”实在做不到欺骗一个孩子，更何况，自己当初第一次逃回法天寺时也说过，师父和念空大师兄就是死在土匪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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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为啥要留在这儿吗？前两天我只顾着腿疼，没想起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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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7 m+ P- p+ l7 P  U$ U0 K　　“我……”

; ~9 f8 w& {, P6 q3 A) D6 I0 l; x　　“哦对了，难道说，救我一命的江先生，其实是这山上的？也就是说，闹了半天，他堂堂警察厅的幕僚，也是个……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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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P& ]5 J  \7 _　　“念恒，这事儿……”

1 ^- Z$ P$ {4 k( F) q6 W　　“师兄，你总不会和害了师父跟念空师兄的人在一块儿吧！”

　　“你行了。”被接二连三的追问弄得连急躁都没了情绪，反而无奈的挑起了嘴角的念真止住对方的话。他稍稍组织了一下言辞，而后开口，“念恒，杀师父和师兄的，另有其人，是两个匪不假，可那两个匪，已经让冯临川枪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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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杀了？”

4 ^1 Y* Z/ k& d% C　　“嗯。”

　　“那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啊……”

7 N5 E4 Z- t( d# R　　“起初是，可那两人坏了冯家寨 ‘老者不可劫’ 的规矩，才被枪决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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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匪头子，会杀自己手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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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了规矩，就会。冯家寨不比京城，这儿是有矩可循，有理可讲的地方。”话都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多微妙。念真心里暗暗一声惊叹。他竟然在引用冯二小姐当初劝他给那个不会疼人的冯老大一点宽容心时说过的话！

　　这算什么？间接的熏染？不自觉的靠拢？潜移默化的……接受？？

　　那个春末夏初时节还一心想着拼死也不能葬送在匪巢里的念真，现在竟然在向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弟灌输匪巢里的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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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心跳过速起来，脸上也发了烫的念真下意识扭过脸去，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奇怪的表情。

　　好在把重点放在回味舌尖残留的香甜味的念恒，并没有注意到师兄那暮色中发红的脸颊，用指尖沾着盘子边沿的桂花放进嘴里品尝着，念恒想了想之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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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e; j1 J' _' N; j7 K" B　　“算了，不想了，不管江先生也好，这个冯老大也罢，至少，人家都救了我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心救人，就证明他们心里有善念，匪就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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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念真怎么都没想到，会从小师弟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那个一天到晚就是扫院子擦佛像念经化缘的孩子，竟然如此简简单单就认可这件事了？

　　“匪不可怕啊，我爹活着的时候带我听过梁山英雄的评书，梁山，也是匪，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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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7 S- \5 w1 C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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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梁山上的都是好汉呐。”

4 Q) D: P0 A: Q4 e3 B7 K2 l; M　　“……可匪是杀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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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人的又不只是匪，师兄你忘了，龙海师叔就是因为杀了人才出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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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觉得，是非善恶，不如就等着将来交给地府判断吧，咱们是说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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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恒，你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完全被震撼住的念真摸了摸小师弟滑溜溜的脸蛋，“你当初绝不是这样啊。”

4 }% y5 @* m* T9 u6 @/ d. V  d　　“这大概就是师兄你撺掇我破戒的好处吧。”流露出一个调皮的十一岁孩童才会有的笑，念恒抓了抓头皮，“想不清楚的事儿，就干脆不想它了。反正，我分得清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师兄你对我好，所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愿意跟着你。那个冯老大，人是可怕了一点，可他心不坏，似乎对你也不错，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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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几块点心就把你收买了？”没让那孩子接着夸冯临川什么，念真敲了敲小和尚的脑门，脸上是有点复杂的浅笑。

　　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个仅有十一岁的小师弟，而是个心里暗藏着玄妙道法的世外高人，又或者说，这个明明只有十一岁的小师弟，反而能无意间说出一些世外高人都未必能懂的玄词妙语。那些话，就像是裹着糙米的珍馐，像是穿着粗布的天子，像是披着土鸡羽毛的鸾凤，也许说话的人本身都不曾意识到，那些藏在最简单最现实的一字一句背后，暗藏着如何深邃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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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F5 l% S. P6 n1 V　　“哎，该回去了。”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念真回头去看，发现冯临川正站在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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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d6 f! M# i* q　　那男人叼着烟，正了正腰间挎着枪的皮带，而后一步步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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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脸上又开始发烫，尽力不去想刚才和念恒的那些对话，念真站了起来。

　　把撑着手杖的孩子送回屋里之后，他和冯临川往他们住的地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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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N4 `( f) f　　“刚才，绍瑜走了，他说怕你担心，就没让我叫你跟着送他。他是从山豁子那头儿走的，估计现在已经上大路了，天全黑下来之前，他能回东山。”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冯临川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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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 {# `- t( {% e) n　　“……哦。”被这个话题弄得有几分紧张，念真忍不住一声叹。

　　“别怕，就算穆老二杀过来找我拼命，还有他和溪蝶之前商量好的那个计策抵挡呢。”

% p( k8 U# z2 G　　“可那样，就真的太对不起二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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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p0 s$ s# }2 q0 ~9 x" i　　“我没觉得，绍瑜这孩子，我越来越喜欢，溪蝶交给他，我是一万个放心。男扮女装……是不成体统了点儿，可毕竟人踏实稳重，心眼儿又活分。毛病可以慢慢儿改，先图个人好吧。”也跟着叹了口气，冯临川伸手搂住念真的肩头，凑过去低语了一句格外让人脸红的话之后，就在对方开口之前，堵住了那微张的，单薄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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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子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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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C/ A- A, i% y, c' g! [3 W　　要是独穆狼来抢你，你舍得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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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冯临川在念真耳根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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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g# ~1 m- X" O$ a5 \% g# e　　腾地红了脸，却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夺去一个亲吻，念真不知该不该庆幸。

　　那个问题他没法回答，那男人明明知道……

8 G. U5 B7 e, C* l　　所以，这亲吻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吗？

5 N' i: \" i5 c　　所以，也许还是应该庆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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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舌尖的湿润交缠透着适可而止的淫`靡，冯临川不知是不是品到了念真口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蜜的甜香，亲吻结束时，他舔了舔嘴唇，如同刚尝到了血的滋味的虎王一般，半眯着眼，给了对方一个带着几分满足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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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 V9 N- c  T9 i+ r  s$ F　　“他要是把你带走，我追到天边儿，也得把你抓回来。他要是把你藏起来，我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你找着。他要是敢打你骂你碰你一根指头……我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要血洗他的东山头！到时候，就算你恨死我，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我可都顾不了那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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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 c# E, D　　那几句话，冯临川是保持着那笑容说完的，但越到最后，笑容就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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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E, f2 `; e$ R　　念真有点害怕了。

" k1 C, }  ~+ ?0 U, L! G! @; C: ?　　因为他能感觉到，冯临川是来真格的。那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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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Z+ Y0 }3 D& y) d　　“绍勋不会对我怎样的，他性格孤傲，脾气大，可并非不懂规矩。”紧张中不觉抓住了冯临川的手臂，念真用总是无意间才会流露出来的哀求的眼神看着对方，“所以，要是逼不得已和他对峙，你别伤了他！我就求你这一件事，他已然瞎了一只眼，我不想让他再……”

　　“行了，别说了。”被那慌不择路的哀求弄得心里软了下来，冯临川叹了口气，收起暴戾之气，沉默片刻，点了下头。

3 ^% _+ S, e5 e; M- m, p0 |& b. X　　念真眼里见了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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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应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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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5 s+ ?! [% Z' g) g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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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不成我姓冯的还说话不算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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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9 t7 X6 x* Y/ x7 J+ q　　“那……多谢。”知道那看似发脾气的态度只是没辙的发泄，念真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带了笑。冯临川看着那笑起来格外让人心动的人，抬起手来，摸了摸那清瘦然而光滑红润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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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哪年哪月，才能只为了我发自内心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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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K. l7 w4 H' D8 f( {　　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根本就是在自问，不指望能得到答案的自问。那问题让脸红的人更加脸红，让无奈的人愈发无奈。冯临川轻轻一咋舌，自行终止了话题，说了句“回去吧”，便拉着念真的手腕往他们俩的住处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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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3 h+ d1 j' x. P　　那天，他们各自辗转，都没怎么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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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B: ^4 N　　冯临川甚至觉得，全西山口上上下下，八成只有他那心最宽的妹妹才能在面对这种事时呼呼大睡。不过，想想也对，没人要抢夺她的至宝，她当然不必领地意识爆发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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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领地意识爆发而焦躁不安的冯老大，半睡半醒，熬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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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还没升起来，只能看得见一抹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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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穆狼就是这时候杀上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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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枪匹马，手上提着杀人无数的砍刀，胯`下骑着彪悍魁梧的骐骥，身上穿着纯白拷绸的裤褂，穆绍勋就这么上了西山口。

# L  u: w9 g+ j" @- A( U　　没人敢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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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 p& ?" W5 Y( _　　就算他杀气腾腾，但他身后骑着栗马的穆绍瑜，是西山口的姑老爷，就算出于这门亲事，也没人敢上前阻拦。

# J0 e* l! {& q% W, M　　于是，穆绍勋就一路骑着马，闯进了冯家寨的大厅。

　　坐在太师椅上的，是冯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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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着茶，品着味道，那男人稍稍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马背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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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5 `) a8 Z8 J! E4 ^) c" g　　“有话，下来说。”又把视线收了回去，冯临川放下茶杯。

7 Q- m; y# k  a5 c6 p' ?$ Z4 O　　穆绍勋眯起能看得见东西的右眼，咬紧牙关沉默了片刻后，松了丝缰，翻身下马。

; D6 Y- P. d3 o( y) s　　而后，一抹诡异的笑展现在他脸上。冲着冯临川拱了拱手，穆绍勋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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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 P+ m: H! `　　“冯老大，我穆绍勋快人快语，就不兜圈子了。听老三说，您这儿……似乎藏着一件本应该是我们老穆家的东西啊。受累我打听打听，是真？是假？”

　　“真怎样，假怎样？”仍旧是不紧不慢的态度，冯临川翘起二郎腿，自下而上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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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 o* b- j, m+ r- H　　牙根咬得咯吱吱响，穆绍勋紧紧攥着砍刀的刀柄，上前一步。

　　“要是假，我这儿带着刀呢，当着西山口众弟兄，我砍下一只手来给你赔罪！要是真……冯大哥，我这儿也带着刀呢，也是当着西山口众弟兄，也是砍下来一只手，可这手是谁的，我就不能保证了。”诡异的笑再度浮现出来，诡异中透着狰狞与猖狂，那是头狼亮出獠牙做好嗜血准备的征兆。

, e" |" m& f* v& |% d. Q　　冯临川和那已经充血的眼睛对视了片刻，也回敬了一个浅笑，接着，他再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醇香的茶之后，很是轻描淡写的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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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知道你一旦听说，就肯定不可能蔫溜儿忍了。实不相瞒，西山口后宅里，确实藏着你们老穆家的宝贝。”说着，冯临川站起身，以并不算大的身高差微微垂着眼看着对方，通身的虎王之气不怒自威缭绕着，缓缓释放出来，“可现如今，你猜怎么着？这宝贝归我了。而且我这人不惜的给自己留后路，我想要的，我喜欢的，不管是谁家的，一旦到手，我就绝不归还。”

　　就是这最后一句话，彻底惹恼了残忍暴躁的独穆狼，绷断了最后的底线，穆绍勋仓啷啷抽出手里的刀，而后猛的扬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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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k$ Y5 M- x3 ?　　但他的刀，并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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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光闪过的同时，一声枪响，和一声断喝，就同时划破了大厅里紧张到不行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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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w5 d( C9 b& [　　已经眼看着快要一拥而上的冯家寨匪兵们也好，见势不妙准备扑上前阻拦二哥的穆绍瑜也罢，甚至矛盾的交锋双方——穆绍勋和冯临川，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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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O+ W+ Q( }, r　　那一声枪响，来自冯二小姐，少见的穿了女装的冯溪蝶镇定自若，看着砍刀被子弹击中，溅起火星，留了凹痕，然后摔落在地时，一下子愣住的穆绍勋，一步步走过来。

　　而穆绍勋愣住，更多的原因不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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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3 k3 N( b% Y* ], D　　从大厅后门走过来的，是念真。

% l  n" m# _; b　　或者说，这已经不再是念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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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B* b( O: v6 R0 \8 a2 J9 ~　　一身墨蓝色的衣衫，已经完全长出来的漆黑的头发，微皱着的眉心，俊雅的眼，清瘦的脸，总是掩盖在看似平和甚至有几分软弱的表情下，那只有一奶同胞才能感受到的兄长的威严……所有的所有，包括那声“绍勋！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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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穆绍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而后突然间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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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H& F) Z; F: O1 N" a　　那是穆绍雄，那是他惦念到夜不能寐，却无论如何也不愿与他为伍的，他血脉相连的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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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4 n2 v+ N2 M$ X　　而正是这让他惦念到夜不能寐，却无论如何不愿与他为伍的，血脉相连的亲哥哥，现在，留在了冯临川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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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D: _, s. U6 ]　　不，不对，那又岂止是“身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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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三弟所说的什么“形如夫妻”，狼一般的嗜杀之血就翻腾到好像烧开的油锅，让穆绍勋恨不能直接扑上去撕烂了面前这霸占了他兄长的冯瘸子。然而，就是他那分明是被霸占来的兄长，一步一步走上前，最终挡在他和冯临川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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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勋，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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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U3 s- f- K$ \, N( g1 y　　短短五个字，从

念真口中说出，声音不高，却有种旁人无法察觉的威严。

　　“大哥！你……”

" z4 F. x: |. b" Z0 ~0 d2 N　　“你该闹够了。”又是紧跟着的一句，打断了横眉立目的穆绍勋后头要说的所有言辞。

　　“谁让你过来的！”冯临川抓住念真的肩膀，想往后拽开他，但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推开了他的手。

3 U. N0 b! n3 W! f. {: O6 p　　“我不是女人，呆在后宅，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算是什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话语也没有太激烈的语调，然而那样的话，那样的念真，让冯临川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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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赫然意识到，这个一贯温和隐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有某些连他都会被震慑住的东西，从骨子里，从藏得最深的地方，爆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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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C+ q' ?9 c, B　　“大哥，你得跟我走。”穆绍勋强忍着怒气开口。

　　“走，去哪儿？”

　　“回东山。”

6 }6 g) N% P. _9 j9 P; S& u　　“‘回’东山？”

　　“总之你不能留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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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S" l. q! p, N　　“为什么？”

2 [5 ?) O: ]  z4 X: I$ z; |# M+ f　　“还能是为什么？！你是男的！他也是！！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已经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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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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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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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算……你就算……也不能和他吧！！他是个匪啊！！！”

+ ]1 c. ~% T4 k　　“那你又是什么？！”终于把音量抬高了，念真反问完，看着已经气到呼吸急促，说不出半个字来的穆绍勋，接着开口，“你是我亲弟弟，你跟绍瑜都是！你们落草我都认了！现在也该你反过来容让容让我了吧！！”

　　“容让个屁！！！”被刺激到彻底崩溃了理性，穆绍勋叫嚷着，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念真的衣领。

　　但他没有进一步得逞，他没有把让他快要发疯的兄长拽到自己近前。冯临川一手用最快速度揽住了念真，另一手，则猛然掏出枪来，食指紧贴着扳机，枪口直指着穆绍勋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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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 h, A1 E, Q/ r! U　　没有呵斥，没有威胁，真正被激发出兽性时就会完全没了言语的冯临川就只是盯着对面的人，此时的他，已经摒弃了所有江湖道义或是处事原则，他仅仅是在他所认为的可以摒弃所有的时刻，完全出于本能的，做了唯一的选择。

8 i& O8 X/ i8 g7 r. A* Y　　穆绍勋感觉得到。

5 t# ]0 g1 E( l: U　　危险感霎时间刺透了脊梁骨，黑洞洞的枪口就在眼前，但最大的危险却并非来自无情的火器，而是从那连话都不说，连表情都没有的男人身上弥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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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真的会杀了他……

　　他确信。

# ?( v8 g, l* P& K; B　　“哎哎哎！几个大男人吵来吵去不嫌害臊啊！”突然间，冯溪蝶的声音响了起来，几步走上前的二小姐先是推了大哥一把，继而边抬手攥住那支枪，一点点往下按压，边冲着穆绍勋开了口，“穆当家的，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和我哥哥都是暴脾气，这么争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你既然能不带兵马上西山口要人，就证明你确实有胆识，也是真在乎你兄长。可你既然在乎他，就不该逼他跟我大哥拉倒啊，对不对？再说了，你们要是闹僵了，我和你们家老三的事儿，可怎么着落？我们俩可是没招谁没惹谁，凭什么就得跟着你们吃瓜落啊。实不相瞒穆当家的，我们俩都偷着下山私会多少回了。不怕丢人现眼，该干的不该干的，能干的不能干的，也都干得差不多了。话说到这份儿上，干脆我都抖出来让你听个明白也好。现在你们穆家的骨血，已经准备在我身上开枝展叶了，要是穆家和冯家闹个地覆天翻人仰马翻，可别怪二姑奶奶我心狠手辣，让你们老穆家绝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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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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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二小姐一席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个彻底。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穆绍勋才猛回过头看向自己的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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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r6 @/ n. S6 z, o2 p　　“这是……真的？！”

% g* E9 _$ Z8 F" A7 b% C　　被问话的穆绍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额角渗出汗来，眼睛也不知往哪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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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w1 o1 [; i  x8 U6 P　　这样的表情，让穆绍勋只能断定，自己得到的是个十足肯定的答案。

　　这不争气的弟弟和冯家二小姐早就鱼水之欢还珠胎暗结了。

" e% L4 f' i% k% |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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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完了。

3 ~# ?2 `- y4 f+ f　　他瞬间失掉了对冯家动怒的余地。正如冯溪蝶所说，她肚子里的，是穆家的孩子，不管男女，那都是穆家的根。就算再怎么残忍，他也不能背负让自家香火中断的罪责，或者说，越是残忍的人，反而越在乎自家香火的延续。

　　僵持的气氛，最终被打破，来自于旁边的匪兵群里，不知是谁喊的一嗓子：“恭喜二小姐——！！！”

　　骤然响起的声音，很快就得到了周围众人的呼应，恭喜声霎时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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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那些动静，刚才还杀气腾腾的独穆狼，一下子闭了眼。抬起手，重重的抹了一把脸之后，被逼到绝路，只得认命投降的表情浮现了出来，穆绍勋咬着牙连笑了好几声，继而做了个“认栽”的江湖手势，往后连退了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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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o* s( \9 O; K7 o　　“行，我认了。”一拱手，穆绍勋看着冯临川，“冯大哥，事已至此，结仇不如结亲。我这就回去大办彩礼，预备酒宴，让老三风风光光吹吹打打，把二小姐迎娶到东山做三夫人。您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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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片刻，冯临川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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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手里的枪重新别在腰间，放开了怀里的念真并将之挡在身后，冯临川冲着穆绍勋回礼。

　　“兄弟，喜事宜早不宜迟，我看，重阳之前，这事儿能操办起来是最好。”

! p. K! P: m  U3 K# \; S* n: E　　“那是那是，一定尽快！”连连点着头，穆绍勋抓过身旁的三弟，往前一推，就将之送到了冯临川面前，“冯大哥，这孩子先留在这儿，好好照顾二小姐，置办彩礼用不着他，您把他看住了，别让这小子逃婚溜了。”

　　话一出口，匪兵群里传出了几声笑，而当冯溪蝶一步上前，拽着穆绍瑜站在自己旁边，还说了句“放心，他跑不了。”时，笑声就更是压制不住了。

1 B& b& D' L* F- S# v　　但气氛，并没有因为笑声而松弛平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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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绍勋紧跟着的一句话，让场面再度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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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g: y. v. C6 y! @: o5 q# z6 ?　　“不过……”狼一般的视线突然转到念真脸上，刚才还认栽的人，突然开了口，“我得带我大哥走。”

　　冯临川的手，下意识又摸向了腰间的枪。

　　但另外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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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讶中扭头去看，刚被他挡到身后的念真，拦住了他试图拔枪的动作，继而一步步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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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静的和穆绍勋四目相对，平静中仍旧是那种长子与生俱来的威严。

　　“绍勋，你带我走，是想和我叙旧，还是想软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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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6 x: e5 E/ c& j　　语调平缓的一句话，问得独穆狼瞪大了眼。

5 D# ]7 d0 l5 j# @　　“……叙旧，当然那是叙旧了。”强忍着想发作的冲动，他选择了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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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既然是叙旧，三天够用了吧。”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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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C( S# W- E- k& K　　“这三天，你不下山做你的买卖，咱们之间只是叙旧，可以一直说到童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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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8 C2 F% i9 B　　“大哥，你……”

7 p+ d9 S1 }$ P　　“三天，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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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绍勋从对方眼中看不到玩笑成分，自然，大哥本身就不是爱玩笑的人。那眼神是当真的。

　　“行，三天就三天！”想着先答应下来回头再随机应变，他咬着牙点了头。

　　“另外，你得留下个凭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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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K& @' D" ]. Y2 m. o　　“你！我是要跟你兄弟叙旧，又不是租借典当，弄哪门子凭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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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D7 c% L' X7 G　　“不是你跟我的。”叹了口气，念真直视着对方的眼，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做的事多少对于一心想见自己的二弟有几分残忍或是无情，可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非那么做不可，“你是东边的大当家，你今天就在这儿立个凭据，东山头，西山口，永世不得妄起争端，不得互相残杀，只可结亲，不可结仇。”

　　听见这样的言辞，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想得到，那个一直被冯老大当宝贝宠着护着霸着的和尚，会说出如此江湖的话来。

3 {& R/ R4 x0 C0 N: A　　让两拨土匪明誓许愿结秦晋之好？这绝对是从没见过的阵势！过去东山西山互不挑衅各自营生已经是了不得的事儿了，如今莫非还能更进一步？在联姻的基础之上，更稳固了根基，做个百八十年的儿女亲家？！两家人，变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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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4 ^, j* g+ H; _* b5 o　　“原本你们的江湖事，和我毫无干系的，可……”低下头，念真流露出一个苦笑，他回头看了一眼冯临川，再转回来面对着穆绍勋时，默默藏起了某些就在刚才那一瞥之间险些泄露出来的情绪，而后，他再度开口，“你若是答应，我现在就跟你走。以后，十天半月，我就过去找你闲谈或是住上几天。这十年我亏欠你和绍瑜的情分，以后……我还有多半辈子的工夫可以慢慢偿还。”

7 {' @  p4 V& H7 O# _* v0 H4 z　　“大哥……”听着那样的话，穆绍勋说不出反驳的言辞了。
3 S+ I+ D" m% L8 {9 Y. Y9 n
/ F' v: L- T# X5 |( c　　他心里疼了，软了。
: Q) D& m* S' {9 S
6 e$ u/ Y. L! }　　兄弟情分，兄弟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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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Z. l2 H: O　　对他来说，那是一种莫大的诱惑，是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0 S+ I% N4 |# k# G! q. j* o2 }, C- u
' m! T; w: [( q* k1 y　　十年间，他对大哥的惦念甚至超过了对自己性命的在意程度，甚至说不定就是这种已经病态化的惦念，才让他对于一切试图制造出比他和大哥之间更密切的关系的人，统统都归入了敌人的范畴。

8 h' b4 f% {" z5 S$ s  U! K　　最初上西山口时，他原本是想干脆和冯临川一拼死活的。
8 Z, t$ k" g, C% c! i
, u: x! Z3 L/ m+ Z5 H　　可现在……

7 D% U2 V( L5 F6 i　　被自己矛盾不堪的心态弄得有了自`虐般的愤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穆绍勋闭了眼，咬着牙，狠狠的叹了口气。
9 `2 u2 e! k, X# m; [/ x# e
5 A3 ?* p7 [$ `+ w" |1 ]　　“得！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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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s& M0 d6 ]4 W　　这样的话一旦出口，就再也没有了半步退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匪是不兴当众说话不算话的。匪的道义就像亘古不变的千钧铁索，足以捆绑住江湖中人试图越过江湖规矩的腿脚。

# N- i+ k: [% }. r& B2 D5 ]　　念真看着明显正在被内心自我折磨的二弟，脚下迟疑了片刻，终于又走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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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K7 e1 F+ E" c2 q% P% }2 f　　“一言既出如白染皂，若是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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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反悔……”呼吸急促中透着疲惫，穆绍勋看了一眼旁边地上的刀，走过去，捏着刀背将之抄起，继而捧在掌上，双手奉送到冯临川面前，他没有低头，没有弯腰，没有任何低姿态的表现，他一双眼死盯着对方，唯有言语间是绝对的真，“若是反悔，冯大哥，你就拿我这口刀，砍了我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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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 C0 l- H; y# K# E- Y　　事已至此，独穆狼已经没有再“不真”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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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2 H0 M% w( ^　　他这一次，赢在了骁勇，输在了情分。

2 ?/ A  A0 k8 n! Y4 l1 H　　“兄弟，我知道，你不可能反悔。”回手把刀放在桌上，冯临川几步上前，“只是，三天过后，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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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h4 F8 R% E# T/ B# a　　“三天过后……我亲自把我大哥送回西山口！”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穆绍勋强压着火气和对方视线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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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4 P* ~2 V3 O8 i/ S5 f　　“嗯。”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冯临川眯着眼，把目光转移到念真身上，他抬手摸了摸那温润的脸颊，不露痕迹一声轻叹。

+ w* N$ Y! I) M3 g' T+ H/ B/ l　　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看着那双清澈里透着沉郁的眼，冯临川眉心一点点皱了起来。他觉得有说不尽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让他成了哑巴，卡住他言辞的，是那种只是一线之隔自己的至宝就有遗失危险的不安，这不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眼看就要失去王者般的淡定和从容。

　　然而，最终，他还是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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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下头去，凑到念真耳边，冯临川将嘴唇贴着那柔软的耳垂，轻缓，却像是在宣告什么似的留了一个亲吻，而后，一狠心，冲着穆绍勋拱手的同时说了句“恕不远送！”，便咬着牙，转过身，迈开大步往后宅走去了。

楚公子

                 第五十九章

　　冯家寨后宅堂屋里，坐着三个人。

, e8 P5 D2 i. S+ r　　“大哥，你不用这么闷闷不乐的，反正就三天。”随手把枪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冯溪蝶端着杯子咕咚咚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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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闷闷不乐不是因为这个。”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又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脸上还带着红晕的穆绍瑜，冯临川叹了口气，“溪蝶，你们俩，不会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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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会，男男女女正当年，凑到一块儿莫非是为了研讨经史子集的？”二小姐眉梢一挑，惹得旁边两个人都有点要崩溃。

1 C0 J& P% S, ?0 M　　但当哥哥的说话之前，作为外人的穆绍瑜就忍不住抢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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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Q+ f1 I3 z8 V( @( p　　“二小姐，你莫要害我了，我何时与你……与你……”越说越说不下去，穆绍瑜满脸通红，指头都发了颤。

; w& y- f5 b$ d' t6 E　　“与我怎样？”忍着嘴角邪恶的笑，冯溪蝶终于在大哥的怒目而视下乐出了声，“我还不是看当时情况紧张才急中生智的嘛，要是按照原定计划，只说咱俩已经私定终身，能把所有人都吓住？”

6 ]' J$ Y# q  ]6 P1 `　　“确实是都吓住了不假，可你以后怎么交代？”得知只是一场虚惊，冯临川相对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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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如实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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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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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成亲，再说珠胎暗结是假的，是误断，不就得了。”

) L1 p# K! j: i9 @) L( w4 ?　　屋里安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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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w& v% C. {" I* [3 m# n　　“行倒是行，可……”穆绍瑜低着头，眉头紧锁，“可一旦成亲，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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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 \) B* @' A" z1 X$ ?　　“就得同房，是吧？”眯起眼来，冯溪蝶直接伸手过去捏住了穆绍瑜的下巴，“我是不在意，可就怕，你不行啊~~这么看是个风流潇洒俊书生，可一旦换了女装，就是千娇百媚美娇娘了。平时藏起来的那万种风情都从眉梢眼角泄露出来，下至十八，上至八十，是男人都会看不够。三少爷，我就问你一句，这么喜欢让男人盯着你，你能盯着个女人过一辈子？”

6 S6 h: u( W; s3 G  K- g! ^　　“溪蝶！”一下子急了，冯临川一把抓开妹妹捏着人家下巴的手，而再看穆绍瑜，已经僵硬到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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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再度安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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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懂了，二小姐。”做了个深呼吸，穆绍瑜抬起眼，一脸了然之后的严肃，“你的意思是，你我只留夫妻之名……”

　　“不要夫妻之实。”满意的挑起嘴角，冯溪蝶翘着二郎腿，看向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这些的冯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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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q) U- x5 U; C" N* f　　“没法儿跟你操心。”揉了揉眉心，冯临川准备放弃了，“反正现在婚约是不可能取消了，你重阳之前就得上东山，到了那头之后，怎么过下去……我知道你比谁都有办法。”

　　“当然。”二小姐一脸自信与泰然，边说边大大咧咧搭住穆绍瑜的肩膀，“哎，咱俩拜个把子，如何？”

　　“结拜？以……什么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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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7 P, ~$ h) ~% A　　“我比你大，当然是姐弟啊，难不成还是姐妹或者兄弟？拜了把子，以后咱俩就要么一块儿男装，要么一块儿女装，要么我男装你女装，结伴而行进城听戏看把式，多好~”

7 U; {, V- ^, J3 f) \) G8 K　　“溪蝶，你闹够没有！”实在看不下去的冯临川开了口，止住了妹妹无休止的“胡闹”，救了脸上又开始一阵红一阵白的穆绍瑜，“折腾了一早晨，饭也没吃，绍瑜，你先让溪蝶带你去后厨单独做点吃的，然后在山上转转，认下来一匹马，不管怎么说，你们俩的亲事定了，冯家寨得有你的产业，就从马匹开始吧，别的一点点置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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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那样的话，一向在乎规矩的穆绍瑜连忙起身，撩起马褂的前襟，就直接跪倒在地。思忖了片刻，他向上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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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B; @+ k, z# V- {1 @+ O　　“多谢舅兄！绍瑜不才，能和二小姐联姻，又承蒙舅兄抬爱，实属万幸。以后我必定善待二小姐，不管……什么名实与否，从今起，绍瑜的半条命就交给西山口了！”

# E, i% l% f3 B+ U　　礼节并不算重，话说得也不算是阿谀，冯临川觉得还比较受用，点了点头，他伸手搀扶。

　　“起来吧。”

) [" ?* T& i, g' h& u　　“你还真是好收买啊，一顿早饭一匹马，你就磕头叫大舅哥了~”笑得花枝乱颤，冯溪蝶在大哥又要开口训她之前一把拉住穆绍瑜的手腕，然后拽着对方就往外走，“来，认亲不急，我先带你去后厨认饭~！”

　　穆家三少爷，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拖出了后宅，只剩了冯临川坐在原处无奈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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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G3 U1 H& ^" x2 T　　那一整天，他过得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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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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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7 b* v2 p. B, H% B2 `& g# O　　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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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得了救星似的投奔东山也便罢了，可临走前，他都在向着西山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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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不是傻子，不是只懂得鲁莽的汉子，他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而让他更加震撼的，是念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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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根本就不能再说他是个和尚了，正像是冯临川曾经预言过的那样，“绍雄”二字，已经从骨子里渗透出来，拦都拦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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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次子再怎么一身狼性，长兄的威严，都不是说说而已的。那是一种真实存在，而且只在兄弟之间弥散的独有气场。不管他穆绍勋接受与否，穆绍雄都是大哥，都有让他不得不服从的气势。

　　原来，这气势一直藏着，藏得那么深，深到让冯临川一度认为自己这辈子都只能看到个隐忍再隐忍的念真和尚了。

　　“你啊……”带着没辙的笑翻身躺在床上，冯临川伸手揽过旁边的枕头。

　　他忽然想，若是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个，或者哪怕只有他冯家寨的弟兄在，而不是面对着那对自己大哥有着过度偏执情绪的独穆狼，他都会一把死死抱住念真，拼力亲他，逼问他到底是不是已经把心思留在这个当初劫掠他束缚他胁迫他的男人身上了。他若不说，就干脆狠狠“折腾”他一番，直到他哭着求饶，求饶着承认，而承认之后，自然是要狠狠“折腾”第二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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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P2 G" m+ ~　　这个要人命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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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只是三天而已！不管再怎么寝食难安，也只是忍耐三天而已！咬牙切齿想着，冯临川皱着眉，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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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L  u  q4 z& x' j" ?　　而他所有咬牙切齿的忍耐，在夜色还没降临之前，就都化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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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 p8 f6 ?7 ?" ]' u% A+ Y　　冯临川刚刚躺下没多会儿，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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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2 A+ z# s; M5 Y3 \% P& B6 ~　　习惯性的把手扶在还没摘下来的枪柄上，他坐起身说了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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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推门进来的人，却让他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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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0 D1 i% b+ |% Z- X' J　　是念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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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冯先生……”走路不稳的孩子撑着手杖，小心迈过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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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冯临川上前几步抓着念恒的胳膊，把他扶到桌边坐下。

3 L; b0 n# a6 N" ^6 r& w  g　　“谢谢冯先生，那个，刚才……”缓了口气，念恒尽量小心的问，“刚才，欧阳先生去我那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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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9 N# E* [! C+ g# a* w, ?4 M# r　　“哦，然后呢？”

　　“然后我问他，早晨那枪响是怎么回事。”

! ~8 b! {2 x5 @- \4 d* T　　“枪响啊……”撇了撇嘴，冯临川坐在椅子上，“他怎么说的？”

　　“他说，是‘东边’和冯家寨有了点小摩擦，已经解决了。”

( A; n$ \: m* E; E3 g　　“是，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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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o2 e1 _9 M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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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师兄让他们带走了是吗？”眼里尽是被遗弃的小狗的神情，好像找不着魂儿的慌乱已经溢满了全身，念恒往前欠了欠身，看着脸色突然间也有点不好看的冯老大，“冯先生，我师兄要是在那头儿受欺负可怎么办？！”

" S- T& m- S! g2 \, S, W3 z$ Q　　“他不会受欺负。”提到念真被带走，冯临川耐着性子压着火气尽可能委婉的回答，“他们毕竟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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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这事儿，我听说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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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8 |$ s- x7 M+ s1 D4 ^　　“怎么了？”发现那小和尚欲言又止，冯临川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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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k& n8 [' C　　“他二弟，毕竟不是冯先生你啊。”

3 }1 Q/ H: [1 X& N9 T+ x　　“什么？”

　　“我知道你待他好，这我放心，可谁知道他二弟待他是不是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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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r) y3 O8 ]' @( P' q5 n　　那肯定是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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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在心里哭笑不得回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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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绍勋会对那个总是让人没辙的前和尚百般容忍吗？也许会吧，但那是因为他们是兄弟，然而兄弟间的容忍，很多时候真的比不上……那什么之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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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8 j/ z0 I$ I3 o/ r) i+ A5 C$ Q5 z　　哪什么呢？他和念真现在算是什么？夫妻？土匪跟和尚组成的怪异夫妻？他这个骄横跋扈的一山之主，抢了个出家人做“妻”，男……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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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以为自己会孤老的，做不到像父亲那样找个美娇娘当压寨夫人，从来视线不在女人身上的他都没有想过会在三十七岁这一年遇上个让他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有了疯狂的独占念头的和尚。这和尚看着像兔子，像绵羊，骨子里却是头狼，披着隐忍和沉默外衣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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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w+ Y$ ^+ [/ W　　他把这头狼囚禁了，掠夺了，却始终无法驯化。念真不会变成他最初希望的那样，做个乖乖守着他任凭他折腾的宠物。他骨子里的狼性就算藏得再深，也无法抹杀。于是，不可避免的交锋过后，他冯临川输了，输给了对方倔强到不给自己任何后路的性子，也输给了自己要和这倔强的家伙长相厮守的执念。

　　跟他过吧，还能怎样，没有比这个人更配得上你冯老大的了，也不必再试图驯化了，你

分明更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吗？倔强，沉稳，顽强，不是非，一语不发之中就能收获山上弟兄的敬仰和喜爱，这么个人，你不牢牢把他“困”在自己枕头边儿上，难不成要拱手让给旁人？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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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w: i6 t: `* B　　“冯先生，东边，要是不把我师兄送回来怎么办？”眼里闪着担忧，念恒问得有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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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三天之后，我去接他。”被问得眉头一皱，冯临川用指头敲了敲桌面。

- S' v% N! m# W; w4 X　　念恒脸上见了一丝愉悦，不过很快就又低下头去了。

$ {- V8 \! D0 \  f4 e, \　　“冯先生，你别误会我，我不是催你，我就是……”说着说着，竟然听见了鼻音，“我就是想我师兄了而已……”

　　“嗯。”暗暗想着“你以为就你有这种念头？！”，冯临川干脆顺着话题往下说了，“你一直和念真关系最好？”

　　“嗯！”小和尚马上点了头，眼里放出奇妙的光来，“他最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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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 d7 Z8 a  H) E: Z( _　　“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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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娘死得早，不大记得了，我爹虽说疼我，可也因为我手笨，学不来他的技术打过我。后来我爹也死了，我流落到庙里，那么多师伯师叔师兄，就属他最疼我。当初我给他剃头，不留神还把他耳根划了个小口子，见了血，我吓得要死，他都没说我半个字……然后他从外头化缘带回来好吃的，还头一个想着我……”

　　说着说着，小和尚眼圈红了，眼角湿了，大概也是觉得丢人，念恒使劲儿低着头，不想让冯临川看见他的表情。

$ J- j7 _8 {; j: Y! ~8 r　　至于冯临川，已经不需要看见什么表情不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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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自己成了热血懵懂的少年，陷入某种情绪之中，格外容易被外界的风吹草动怂恿着，推动着，就越来越没了所谓的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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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的泰然尽数全失，是在黄昏时的“买卖”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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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分，有匪兵来报告说，山下夹道里走过来一小队商旅，马背上驮着货，随从穿得利落，看样子是“足斤足两”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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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d! {0 Y4 i( J: m/ _( B　　冯临川听罢，就直接带着人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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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B/ \- @! P' [$ m- z) e5 O　　来得正是时候，他正需要分散注意力的事儿干一干。但等到真的干起来，他才发现事情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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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 @0 A5 N/ h$ @% B) v# E3 m1 _6 I. m　　那一队人马，为首的，身上带着枪。

　　一场也许称不上是恶战的对决过后，冯临川挂了彩。被一颗子弹斜着从肩头擦过，打掉了他那件军服的肩章，擦得闪亮的铜扣斜着在夕阳余晖里划出一道弧线，落进草丛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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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v' d9 l. v+ c3 o  E　　刺痛之后，血就从衣物豁口处渗了出来。

　　山头虎来了火气，抽出皮鞭，使足了力气斜着甩过去，鞭稍发出撕裂空气的骤响，紧跟着就是对手的惨烈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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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z1 L4 J, k( F: I& ~0 K　　被抽裂了下颌骨的反抗者从马背上跌落尘埃，冯临川一声令下，匪兵一拥而上，该捆绑的捆绑了，该带上山的带上山，最后只剩了一匹马和一点干粮，打发一个伤者和另外三个吓破胆的同行者滚了。

　　打马上山回了后宅，冯临川三两下脱掉上半身的衣裳，侧脸看了看肩头的伤。

　　不算严重，比起身上其它那些伤痕真的不算严重，只是割破了皮肉而已，但不知为何，就是有种隐约的后怕在徘徊不去。

　　听说他受伤，第一个提着药箱过来的，是何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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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V3 a  K) [3 O　　消毒，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中，冯临川始终一言不发。

* A1 B, W  J7 o; g6 Y, q　　“大哥，怎么了。”

; M# L3 v! N, S1 \4 z/ l, o　　“什么怎么了？”

" h. k% I. V3 B2 o3 g% Y8 F- F　　“你平时可不这样。”无奈的笑笑，何老三收起摆在桌上的药粉和纱布，“以往你受了伤，虽说比不上关云长对弈饮酒刮骨疗毒，可至少也是跟我有说有笑，今儿个，怎么就安静成这个样子。”

　　冯临川听何敬山说完，眉心皱了起来，沉默片刻后，嘴角却开始上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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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n. ?( P" i5 q+ A8 S/ z　　“可能，是后怕万一就这么死了，连‘内人’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吧。”自嘲一样说着，眼里突然流泻出煞气的冯临川猛的站起身，迈步就往外走，一把推开门，他冲着院儿外头的某个匪兵就喊了一嗓子，“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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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子

                 第六十一章

; w* D8 {; j4 _4 Z　　念真站在东山头的竹林里，看着远处一丝丝隐去的白昼之光。

　　穆绍勋从他身后的林间小道走过来，叫了一声“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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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S* ]( ^+ t/ i( M　　“你这儿，和西边真是不一样啊。”带着浅笑一声叹，念真摸了摸旁边粗大的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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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一样么。”听见什么西边不西边的，穆绍勋撇了一下嘴，走到一直摆在竹林里的藤椅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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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沉默了片刻，念真回过头，看着对方，看了一会儿之后又一步步走上前来，直到停在穆绍勋面前。被看得有点发毛的独穆狼下意识拢了拢头发，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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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没怎么。”带着格外平和，却又暗藏着无数复杂情感的浅笑，念真伸手过去，指尖极轻极轻的，贴上了对方黑色的眼罩，“摘下来，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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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J7 f8 B% ]2 h! G* l/ m, x, E　　“看它干嘛，瞎都瞎了。”扭过头，躲开了那指头，穆绍勋哼了一声，“别吓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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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2 F2 j- V( l! }; D# m" e8 r　　“我现在没那么容易被吓着了。”不知是不是自我打趣的说着，念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他把手伸到二弟脑后，摸索着，解开了牵引着眼罩的细丝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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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遮蔽物去掉了，暴露在外的，便是一只有几分骇人的眼。

　　灰色的瞳孔，晦暗一如阴雨前的天空。眼角还留着一线狭窄的、不明显的疤痕，显然是快刀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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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声音明显有了颤抖，指头也哆嗦个没完，念真本以为自己可以坚强面对，那坚强却在瞬间就被击溃了。穆绍勋是他亲弟弟，一奶同胞，相依为命，不管分开十年二十年，亲眼目睹着永远不可能复明的那只眼，他还是疼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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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冯的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我拿一只眼，‘换’来一匹马。”语调听着很是无所谓，但对于念真来说，越是装作无所谓，就越让他难受。

　　“你又何苦做这路营生……”轻轻抚摩着那明明比他年轻一岁却已有了些许风霜的脸颊，掌心滑过下巴上微微刺手的胡渣，念真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我大概是没有做别的营生的本事吧。”攥着大哥的手腕，穆绍勋感受着那让他心都化了的温暖，缓缓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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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 {1 M/ I# b" n" E  ]" o/ W, d3 Z　　“以后，要是世道太平了，就别再做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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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1 X  T# C! B6 U1 Y　　“世道还能有太平的那天？”

) x* Y" w+ P* c/ V, c! q: B1 Q: F　　“怎么不会……”

# D: H! y" M) T, O7 F3 {　　“那好，世道太平了，我就金盆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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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说定了？”

* k! c' m+ M3 d　　“……你先把姓冯的劝得卸甲归田，我就洗手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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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5 y" O$ o2 D6 e4 o　　“怎么还跟我讨价还价。”突然红了脸，刚才的感伤一下子就被驱散了，念真撤回手，揉了揉眼，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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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再度拉住对方的腕子，穆绍勋略作沉吟之后开了口，“你是……真打算就这么跟了他了？什么男女、脾性、出身，都不打算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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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愣了，过了一会儿，才在沉默后给了对方一个百味杂陈的笑。

　　“已然如此了，还怎么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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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 Y5 |' U- c　　“那你到底是破罐破摔还是心甘情愿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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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6 ]% c; s* _& }5 X0 _$ x　　“……不知道。”摇了摇头，念真开着自己的玩笑，“兴许是破罐破摔得心甘情愿吧。”

　　“你！这算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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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r5 Q: n* r# g　　“实话啊。”不知为何就是止不住想笑的冲动，念真摸了摸二弟的头发，轻轻一叹，“我认了。”

2 H0 t" q' e, M& f4 L+ g) b　　“你是被胁迫的认了，还是真心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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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b' E/ X; o0 X1 f　　“非要刨根问底说个究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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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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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能说，冯临川让我想起来，我到底是个谁。”

　　“什么？”几乎不能理解大哥在说什么，穆绍勋眉心锁得结实。

　　“当然，我也知道他是个谁了。”

　　“你……”

　　“别再深究了。”打断了对方的话，念真绝对令穆绍勋意外的，慢慢倾身凑过去，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肩膀，跟着，在片刻的安静过后，低沉中略带着轻颤的声音就传进了独穆狼的耳朵，“说来也讽刺啊，我的人情味，居然是在匪巢里重新找回来的……”

　　“哥……”被那种真的是太久违了的温暖弄得全身都融化了一般，穆绍勋突然间已经不想再深究任何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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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G& p9 G3 _9 N　　他太喜欢这种温暖，甚至可以忽略由此就会陷入的那些回忆有多凄惨。战乱，家贫，寒夜里大哥就抱着他入眠。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大哥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来给他裹着怕冷的脚。那些苦日子里的点滴他都记得，他又怎么能忘得了？

　　“个子变大了，搂不住了。”念真吸了吸鼻子，带着笑念叨了一句，而后慢慢松开手，重新把眼罩给穆绍勋戴好，“你当初，瘦得一把骨头，绍瑜也是。现在，你倒是长了不少。”

  Z/ v4 c2 i1 h& d) [6 o/ @! R; v　　“可老三还是那么……‘秀气’。”

1 _# w1 h8 o. D! a1 C/ s　　“对了，他男扮女装这事儿，我还没问过你呢。”无奈的苦笑着，念真坐在旁边另一张藤椅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提起三弟的喜好，穆绍勋也有点儿气闷：“十三四岁吧。”

　　“那，他只是扮女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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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一开始是觉得这样出门能隐藏身份，后来就干脆习惯了。”

　　念真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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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1 m7 u, v9 M' R　　事实上，他也根本没来得及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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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纷乱，一阵嘈杂，一串脚步声响，山坡下头跑过来一个匪兵。

; s' f, i& L& F8 f2 [& }　　匪兵惊慌失措，说大当家的你快去看看吧，西山口冯瘸子单枪匹马冲上山来了！！弟兄们根本拦不住，也没人敢拦……哎哟妈呀过来了！！！

3 `' ]9 v' ^1 h　　吵吵嚷嚷的匪兵为避风头，抱着脑袋就钻进了一旁的竹林，而就在不算宽的林间山道上，马蹄声已经到了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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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的白马一声嘶鸣站住了脚步，马背上坐着的，正是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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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Z/ N' r( `3 G, `9 u　　皮靴，马裤，军服敞着，露着里头从来不扣领扣的白衬衣。男人一手攥着鞭子，一手提着缰绳，头发有点凌乱，脸色有点难看，唯独一双眼，透着虎豹鹰隼般的掠夺性。

% I/ Z( j4 C& ]　　“穆当家的。”冯临川拱了拱手，嘴角挑起一个江湖的笑，“恕我鲁莽，冒犯之处还请你多多见谅！”

　　“你！你来干什么？！”刚刚还沉浸在兄弟的温情里，现在就又被这抢走大哥的家伙冲上了山，搅了清静，穆绍勋一脑门子官司。

　　而冯临川，却一副超脱了想通了的快乐。

4 O; i! w# X8 x: H　　“我来，当然是接我那压寨俏‘夫人’的。”边说，边看向也是一脸惊讶的念真，冯临川这次的笑里，可没了江湖气，“来，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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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4 k* X& Z, ]( L　　“说好了三天的！！”穆绍勋来了火，尤其这种自下而上和“敌人”对峙的感觉尤为不爽。

* r1 ?5 D# E0 P2 O; {3 O　　“三天？我多三个时辰也等不了了。”格外坦然的说着，冯临川仍旧把视线放在念真身上。

0 r3 N: j, c$ _6 m2 i　　“你……受伤了？”本是为了躲开那不知为何异常热辣辣的视线，却偶然发现了肩头破了个口子的军服，念真瞪大了眼。

& Y* V7 h9 c+ \　　“啊，你不在山上镇着，我做‘买卖’都笨手笨脚的。”

　　“！……”被当着二弟的面儿这么回应，念真脸上热得摸不得。

　　冯临川对那红晕很是满意，拉紧马缰绳，朝着念真一倾身，他伸出手去：“走！回家。忘了？不抱着你，我做不了好梦。”

. Z: p# L- \  {　　“冯瘸子你太嚣张了！！”听见那样的言辞，穆绍勋几乎快要头顶冒烟，然而不管他怎么气恼，却还是在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心想留下、再留下的大哥，就那么中了邪、着了魔一般，抬起胳膊，颤抖着指尖，最终牢牢握住了马背上的男人伸来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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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s, E6 Q% Q3 p. n! \                  第六十二章
1 [) M  R* i+ Q, u8 F+ e
1 b# H0 P7 l! k5 c: x& U　　有那么一瞬间，穆绍勋觉得自己拔枪杀人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冯临川这个混蛋王八蛋，竟然不顾已经答应的三天之约，头一天还没过完就来抢人了！！

　　而最令他恼火到快要疯了的是，自己这个被抢的大哥，竟然从眼神深处表露出满满的甘之如饴？！就算这甘之如饴里还混杂着慌乱无错和义无反顾，但那种明知自己在疯狂，在失去隐忍与理智，还是做了该做的事的冲动与窃喜，都已经从那一伸手的瞬间，暴露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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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绍勋真的不甘心。

　　抢上前去，一把拽住白马的辔头，他死盯着马背上刚刚坐稳当的兄长，话，却是冲着冯临川说的。

　　“你敢……”

　　他本想说的是你敢带他走，我就对你冯家寨如何如何来着，可刚说了前两个字，那被陌生人拽着的白马，就一声嘶鸣抬起了前腿。最反感被他人碰触拉扯的“白娘娘”，扬起蹄子就要冲着穆绍勋脸上踹过去。

　　念真见状慌了神，但冯临川则不紧不慢拽着马缰绳，只是往旁边一带，原本已经急躁起来的白马，就收了蹄子，重重踏在地上。

* N& [- @% E; d: L6 W　　“娘娘，这是咱们冯家寨的小舅子，可不能六亲不认呐。”摸了摸洁白的马鬃，冯临川冲着几乎气急败坏的穆绍勋一笑一拱手，“穆当家的，就此拜别，咱们重阳之前婚宴上再见了。你也大可不必气恼，我得着你哥哥，你兄弟还得着我妹妹了呢，是不是？更何况，我肯定会好好疼他，绝不让他受半点儿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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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4 }2 {5 j* c9 P( G　　扔下这么一句话，又补充了一个“先走一步”，那男人一抖马缰，调转马头，直接顺着来时路绝尘而去。

& \0 s# n) G0 b7 Y2 V　　独自留在竹林里，感觉自己眼里都快要充血的穆绍勋，满脑子挥之不去的，都是最后那一眼看到的景象。

/ d. S/ F2 v* \　　坐在马背上，低着头，红着脸，而后用复杂眼神看着他的念真，如何抓着冯临川揽在他腰间的那只手臂，如何在白马转身离去之前始终传递给他愧疚的目光，又如何最终消失在他的视野

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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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翠的竹林夹道里，白马的蹄声越来越远，终于只是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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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Z* F' [; ^0 ]. y　　穆绍勋在原地站了好久，真的是好久，才在一声长叹中收回了远望的视线。
7 M' b2 y& v! w) H
　　他一直以为还只是过去那个温柔中透着严肃的大哥，变了。仍旧是温柔严肃的不假，但为情所困时，却俨然已经学会了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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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绍勋的想法，念真不知道，他清楚，脾气暴躁的二弟肯定会火冒三丈，但他就这么跟着冯临川回来了。

6 l* V/ T! t/ c6 v+ c5 z　　该说是“回来”吗？

( f/ c$ @6 }7 t. }: y, m　　熟悉的西山口，熟悉的冯家寨，熟悉的，那些总是高高兴兴亲亲热热叫他“二哥”的弟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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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W) \* I  d　　人果然是奇怪的动物，在哪里得到认可和尊重，就会对哪里产生感情，哪怕是土匪的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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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t" I* t3 y8 B2 r　　冯临川并没有直接带他回后宅，而是去了后山的温泉。

　　两个人共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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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O; M, ]. F8 W! _. ^5 ^# F　　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被抱着，被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物，被亲吻，被抚摸，念真始终不语，直到冯临川有点突然的问了他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念真满是茫然。

- Z' p, k! A7 `! @- r　　“为什么跟我回来？嗯？”

3 |) k4 H3 ^. c" H  n; M　　“怎么……这么问？”

　　“东边是独穆狼的山头，你要是想就此摆脱掉我，刚才只要不伸手就行了。”说得轻松简单，冯临川看着那张俊雅的脸，掌心沿着颈侧滑到锁骨，又到胸前，“原来，你不是一心想从我手里逃走吗？”

　　“那是……啊……”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时，胸前的樱红就突然被捏了一下，那恶作剧一样的刺激让念真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而之后不放松的缓缓揉`捏，则让他更没法回答半个字。

　　“硬了……”感觉着揉`捏的地方触感的变化，冯临川故意提醒对方，而正是这“下流”的提醒，让硬的地方很快就不再只是胸前。
% i# k4 h- a( i+ }: |' @3 H
. Y4 s) Q$ l, k9 K. [, O4 D4 G- `　　已经习惯了被动承受掠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敏感，羞耻却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念真不再不能面对，却还是有几分不愿被揭穿。也曾怀疑过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的碰触就欲海浮沉，究竟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最终，他总是还没来得及想得更深，就已经陷得更深了。

( R7 K* ^8 ^1 f& K# Q2 S0 b　　“说啊。”冯临川边追问，边把手掌一点点继续向下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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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念真眼里已经带了水汽。

　　“说你……”停顿了一下，冯临川挑起嘴角，他凑到对方耳根，含`住那柔软的耳垂用舌尖逗`弄，“说你早就对我动了心，现在已然离不开我了。”

　　听着那样的话，一下子就浑身发了烫，念真肩膀颤栗了起来，心里最想做的事就是找个不见天日的角落躲藏个百八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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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管怎么想，怎么想，再怎么想，他仍旧没有挪动半步，仍旧没有推开抱着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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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Z: A$ V* a! X; @　　他没有理由逃，也没有证据反驳对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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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对那男人动心？好吧，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寨子大厅正中，和自己亲兄弟对峙，处处向着冯家寨说话，又该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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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对那男人动心？好吧，那么，在东山竹林里，在二弟面前，他就那么被“劫”了去，还去得如此自觉，又该给个什么说法？

　　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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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让我说……”红着眼眶抬手挡住脸，念真言语里带了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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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q  m  v$ ]# Q1 p7 X　　“好~不说就不说。”微微笑着，冯临川有点突然的握住对方已经硬起来的物件，使坏的上下搓`弄，惹来满是难耐情`欲的呻吟的同时再度开口，“那，要是乐意，你点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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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9 S7 Q8 S" b# `( ~5 A% q0 B! `9 k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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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心里有我，你点个头，也让我高兴高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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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Y9 v. |# s, q　　念真听着那样的话，承受着那样的爱抚，最终也没有点头。

1 B7 ^% H# y+ Z6 l. o  H　　他不能点头。

　　因为他知道，他从灵肉深处知道，只是点头，回答不了那个问题。

( L. X' }$ t6 v* l3 x　　那问题本身就是错的。

; ]7 _0 l: B! L8 N9 @* {, w　　他不是“心里有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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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再也容不下旁人”……

　　咬着牙，闭上眼，念真直接张开手臂，抱住了对方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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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他不知道，也不记得自己哭了没有。那种自甘堕落的悲凉也许是值得哭一哭的，可堕落本身香甜到令人绝望的滋味，却让他只想一再沉沦。

　　溺死就溺死好了！！苦海无边，回头也不是岸了，他已经早就没了退路可走，又何必再蒙上眼睛执意否认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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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0 T2 j. r* i9 o' n  U! q　　念真不知道被他死死抱着的男人，在被抱住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只知道搂着他的那双手突然加重了力道，而掠过他耳根的呼吸，则已经带了解脱一般，满足的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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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子

                 第六十三章

6 F3 g; ?! j; O$ X: z　　念真此时此刻，有点后悔自己那大胆的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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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K/ u! L4 n& u! \　　因为他很快就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至于在亲吻中愈发硬`挺的物件如何顶着对方的大腿，他几乎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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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淫`乱了，太淫`乱了不是吗……

: x, V) s4 Z* F. W+ n4 T0 T　　冯临川抱着他，啃咬他的耳垂，吮`吸他的颈侧，舔`弄他的胸口，揉`搓他的股间，灼热的掌心一寸一寸滑过那并不算结实强壮，也没有什么明显肌肉线条，却格外能引发情`欲的身体，而后，他拉着他的手腕，一点点把他引到自己胸前。

　　那动作让念真心里一惊。

! \" Z) b2 k( u! E( A5 w3 }　　这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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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9 M/ k. T　　之前的情`事中，冯临川偶尔也会这么做，牵引着，带领着，让他接触那健壮的身体，让他感受同样的热度。只是这次，额外有了一种心灵相通之后的无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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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Y: [2 ^0 q7 _. R$ L$ W　　好像也真的不用顾忌什么了。

　　低垂着睫毛，念真将手掌贴在对方胸口，水汽缭绕的环境中，他甚至以为自己摸到了那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又或者，其实他感受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已经分不清是对方还是自己，念真轻轻喘息着，把修长的指头一丝、一毫，向下挪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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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T( y1 R* A　　这简直比之前那个拥抱更大胆了……厚着脸皮，压抑着快要迸发出来的饥`渴，和呼之欲出的央求，抚摸一个男人的身体，每向下一寸，手掌接触到的肌肤就更少，等到挪移至小`腹，已经只剩了指尖还贴着那火热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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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k) |. ?% c　　冯临川没有问他为什么停下了动作，因为他清楚得很，那才不是什么羞于继续下去，而是某种叫做欲`望的东西泛滥到极致，已经让这个矜持惯了的人被灼烧到没有心思完成情`事中的挑`逗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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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h/ j5 Q" E/ P8 q& p　　满意的看着念真脸颊的绯红和难耐的表情，冯临川挑起嘴角，他伸手到旁边的水岸上，从凌乱扔在草地上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盒桃花膏。

　　念真只看了一眼就快要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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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D/ J  F& N! o3 r9 b- h  @　　这个人！他竟然随身带着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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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V3 r  Z* U- I$ b% e) w) W　　“要不然，我也不会直接就把你带这儿来啊。”就知道会见到那样可爱的表情，冯临川将那小盒

' w! l4 a  r; B8 |子在念真面前晃了晃，而后单手打开盒盖，从里头挑出一抹药膏。

　　不溶于水的药膏，就那么被摸索着，一点点涂抹在敏感的入口。接着，借助于香艳的润滑，指头顶了进去。

( F: z" G. s" C) E　　又热又狭窄的穴道很容易就接纳了第一根指头，习惯性的吮`吸着，温柔而贪婪的包裹着，每一下收缩都是想要更多的哀求，冯临川感觉得到那哀求，于是，很快就挤进来的第二根指头丝毫没有犹豫。

3 |  j) _+ w& v" N0 ?- o　　“嗯啊……”断断续续的呻`吟伴着滚烫的呼吸从念真口中传出，随着指头的抽`送，那呻`吟也在时强时弱。终于故意在那触感与周围不同的某个点上用力按压下去时，念真很是“配合”的失声叫了出来，之后，那叫声不管怎么压抑，就是不曾再度降低。

　　只是摆弄后面，就快要射`出来，这种现实是念真最不敢承认的，但已经膨胀到一定程度的器官还是不争气的渗出丝丝粘稠，最终，随着第三根指头的侵入，伴着一声颤抖的哀鸣，白`浊的体`液终于在瞬间弄脏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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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耻到快要死了，身体却固执的靠着，贴着对方，念真把脸埋在冯临川肩窝，嘴唇无意识的在那线条硬朗的锁骨上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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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那磨蹭弄得心里痒到不行，冯临川拉开念真，让他靠在旁边光滑的石头上，而后，抬起那从来羞于张开的双腿，架在自己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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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1 s& Y- B% T2 q　　念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坚硬的顶端抵在已经饥饿到不行的入口时，他揽着对方的脖颈，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闭着眼，等着被贯穿的那一刻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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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当真的被深深贯穿时，念真只觉得，若是自己哭着大声叫出来，同时摆动着腰胯配合那入侵的姿态被人看到了，或者哪怕被神佛看到了，他都已然不想去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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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谁，看吧！想看就看吧！还能怎样？！

1 f; r/ |) i6 q/ |; N' v2 t　　这不是放弃尊严，恰恰相反，似乎这才是最大的尊严！他没有错，他没有错！！也许他有他的罪孽，可这罪孽对他而言早就不是错了！！

: Q* g& b- K" R: d  S　　“疼吗……嗯？”亲吻的间隙，冯临川低声问。

7 U1 K( \) ^2 z' o4 ?& t　　念真闭着眼摇了摇头，然后感觉到又一个用力的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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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抱着他，手掌垫着他的腰背，怕那多多少少还有几分棱角的水岸石弄伤了怀里的至宝。他不知道念真早就不在乎受伤与否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每个敏感不堪的地方，头脑已经放空的人，现在只想要更多。

　　好像，冯临川的索取，已经不能算是索取，那同时是种给予，是在喂饱看似矜持的念真灵肉之中深深蛰伏寄居着的那头饿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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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7 v0 e0 [# P- q　　那头狼在苏醒，在吼叫着挣脱层层束缚，锁链哗啦啦的响个不停，那噪音让被寄居者耳鸣不已，却也乐此不疲。

1 T  Q( J: M9 r! R1 s　　一再的深入，一再的碰撞，一再的侵袭，入口已经有几分火辣辣的，内部却还在不停绞缠，念真脑子乱作一团，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他就只能无助的在那男人背后拼命收紧手臂，出自本能的用腿牢牢夹着对方的腰，而后在狂乱到极点时张口咬在那结实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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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缩，吮`吸，火热，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刺痛，冯临川终于输给这销`魂的身体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喘息，最后几次重重的冲撞之后，他把滚烫的粘稠留在了那滚烫的穴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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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与此同时的，那被他始终抱在怀里的身体，也剧烈颤抖着，第二次达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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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会儿，真的是好一会儿，寂静的林子里，只有温泉水流动的声音，和隐约残留的余韵的低喘。

$ P  G% [- ]& e　　月亮升起来，清透的冷光滑落林梢，濡湿了刚刚从狂潮中平息下来的两人的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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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抽出自己的物件，冯临川边轻轻亲吻那光滑的脸颊，边低声念着对方的名字。

( K# `# C4 g9 Q2 s/ \　　但他没想到的是，被呼唤的人，却流露出一个百味杂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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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Z3 S" k) c: M" B　　“别再这么叫我了。”红着脸，声音还带着急喘后轻微的沙哑，念真迟疑了片刻，才第一次，抬起眼来，毫不避讳的直接和对方视线交汇，而后，他鼓起勇气开了口，“‘念真’该消亡了，从今起，就叫我本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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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d( `/ m, Y$ Z, G4 \! d, P                  第六十四章【最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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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雄？”冯临川挑起一边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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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S0 u) j! f$ s4 I* w　　说实话他有点诧异，这个之前还死都不肯让他叫本名的人，现在竟然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了？

2 g; g; ]7 r( Y( G0 p6 j　　“嗯。”念真点了点头。

　　“好。”冯临川也点了点头，而后他凑过去，嘴唇贴着对方的耳根，“绍雄，绍雄，绍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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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被叫着名字，念真腾地红了脸，再加上那灼热的呼吸弄得耳垂痒极了，终于忍不住的推开那男人，念真再也没管住自己的表情。

　　他笑出来了。

' D- Y/ |# O( N( p　　冯临川那孩子般的逗弄让他无法再继续矜持，而就是这最简单不过的一个笑，让那逗弄戛然而止。
% h' y; h& L) t7 W, P
! c* Q  O2 }- _3 L3 \& W　　突然感觉到自己被盯着看，念真有几分不解的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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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他扭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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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怎么。”暂时不想说什么“你终于肯因为我笑一次了”，冯临川收起所有相关的言语，就只是低头亲了亲对方柔软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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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 d* \8 ~( z7 o3 p" ?7 N- u　　那天，他们是一起回到后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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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b6 m9 Q% x　　冯临川一手牵着白娘娘，一手握着念真的指头，从后山散步一般溜达回了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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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r$ u! q& P! V" M　　脚下踩着落叶，脸侧拂过晚风，彼此间都很少言语，直到进了冯家寨大门。

　　守门的匪兵一看是老大和二哥回来了，自然高兴，赶紧去报告二小姐何三爷以及其他头头脑脑还包括念恒那小和尚。冯临川交代报信者只报信不叫人过来之后，带着念真回了屋。

　　但等到两人上床躺下之后，念真却没了睡意。

　　“想什么呢？”冯临川发现旁边的人在辗转，“觉得对不起独穆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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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有点吧。”苦笑了一下，念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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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W, l8 m4 _4 f/ w5 X' Q　　“和你无关，是我把你劫回来的。”
7 Z9 m' J, [. o
! W9 ^' e  ~5 c& i' V" d2 m　　“根本就不是……”小声嘀咕着，念真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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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根本就不能算是“劫”回来，而是……

　　是什么呢？
( A/ `. T( c" c, I. M  F
  f* A5 S9 G6 f. v8 K: j　　反正不是劫回来！
2 v' O* m* Y! Z5 a- E& L+ l
' N/ U) `6 I5 t5 g　　“要说，也真是啊……”冯临川带着笑一声舒叹，“头一回，我把你从山下弄到山上，二一回，我把你从京城弄到口外，三一回，我把你从东头弄到西头。我抢了你三次，才把你完完全全留下，容易么。”

　　背对着冯临川侧身躺着的念真，再度忍不住挑起了嘴角。

　　这个男人，他居然在感慨？或者说，这感慨其实……能不能……算是撒娇？

　　撒娇的虎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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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后半辈子，你得乖乖让我守着。”突然从背后环绕住对方的腰，冯临川轻吻着念真的脖颈。
( K; W' x* l0 P, t+ q$ E
: F/ d) N: L( O# t5 L　　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念真只是把手轻轻搭在对方腕子上，而后缓缓闭上了眼。

　　后半夜，他睡得安稳。

　　情`事的疲惫，和心里莫名的踏实感，让他舒舒服服一夜安眠，而后，就那么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他是被饿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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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x  @7 n6 w. `% T8 A　　又或许应该说，是被馋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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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i- {0 r, c" x　　饭菜的香味缭绕在屋子里，念真睁开眼，看见桌上摆着清蒸鱼，烧茄子，冬瓜汤，和一碗白饭。

. l, w9 p0 l+ Y# n3 p　　发现这是午饭的规制，又抬头看见窗棂上泼洒的明媚阳光，念真才意识到自己果然睡了太久了。难以遏制的轻微罪恶感翻涌起来，他边整理衣裳边翻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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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屋外似乎都格外安静，除了桌上摆放整齐还扣着白纱罩的饭菜，床边的铜盆里，洗脸水也预备好了。摸了摸，还是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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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0 t- G3 B( t, p* M9 ~4 @; j5 c　　一语不发洗脸漱口，整理了床铺，念真默默坐在桌边吃饭。

　　这是个极端平静的午饭时间，这平静直到饭后，他自己走出屋子去，才被打破。

" V- _1 O0 ?0 [* Z  D　　院子外头站着个匪兵，看见他出来，赶紧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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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当家的让我跟这儿等您。饭您吃了吧？我把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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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3 S; z% h: i/ n( I' [　　“已经洗过了，屋里有半壶热水，正好烫烫碗。”冲着对方笑了笑，念真问，“冯临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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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老大说了，您醒了就告诉您，上那儿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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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多谢。”点了个头，念真直奔大厅走去了。

) Q7 c' g6 P9 w9 ?. w4 m% l. p　　厅里有五个人。

: A7 o, A7 ?" W2 r2 C4 Z3 E3 |" v1 t　　冯临川，冯溪蝶，穆绍瑜，念恒，以及欧阳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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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8 B$ ^1 S) f　　“来。”看他进来，冯临川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坐在旁边。冯溪蝶挺随意的打了个招呼，念恒高高兴兴直接凑到念真旁边腻着，老老实实施礼的，就只有穆绍瑜和欧阳晗。

　　“欧阳先生，你这是……要走了？”念真问。

　　“啊，对，差不多该回去了。”

* x. m, V! s+ n6 I2 `　　“刚才老四发了个电报过来，说事儿都平息了，让他放心回去。”冯临川边说，边提起茶壶，给念真倒了杯清茶。

( U, q* \/ ?+ H$ x2 ^　　“那，欧阳先生，一路小心。”接过茶杯，却没有马上喝，念真叮嘱对方，“回去后，劳烦替我好好谢谢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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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

　　“老四。”

  j, B' ^, O4 {1 P3 ^3 J6 i, Y7 T　　异口同声的纠正，来自那对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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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真被弄得有点无奈了，只好闷头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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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送走了欧阳晗之后，念真把穆绍瑜叫到了他每天都要干活的菜园。

　　起初，兄弟二人的谈话，仅限于黄瓜茄子，但后来，便渐渐切入了正题。

　　“绍瑜，早晚，你和二小姐有名无实的事，会让绍勋知道，若是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你从中多安抚，别让绍勋一气之下……”

: S, B* R; ^; r3 a" G) U　　“我知道，大哥，你放心。”轻轻笑笑，穆绍瑜拍了拍兄长的手背，“二哥虽说脾气坏了点儿，可弟兄情分他是最在乎的，我说话，只要对，他还是会听。”

　　“嗯，弟兄情分……”提到这个，念真苦笑了一下，低头掸了掸裤脚，他叹息，“我就是凭兄弟情分这一条，从他那儿跑回来的，我知道他不会全然不顾我的念头非逼我留下。说起来，我愧对他的事，又多了一件啊……”

) h. ]  e8 }' @5 a/ a. f* `　　“大哥，别这么说。没有什么愧对不愧对的。”再度安抚着兄长的情绪，穆绍瑜也跟着叹了一声，而后突然笑了起来，“要说，还是二小姐神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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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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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料定你不可能在东山头呆够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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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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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她亲口跟我说的。她说冯老大绝对忍不到天黑，就要杀过去抢人了，结果，还真是……”

( b9 \$ C0 F: B* w# g　　被说得满脸通红的念真没来得及辩驳什么，因为就在他侧脸看向自己三弟时，身后一个靠近过来的影子就让他把还没说出口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是冯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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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j$ k2 w* `% O, p3 S  i　　“能忍到天黑，我就羽化登仙了。”玩笑一般说着，口气里却总让人觉得其实格外当真，那男人正了正腰带，冲着念真伸过手，“来，走走，给你个东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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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临川一开口，穆绍瑜自然配合，识趣的说了句“大哥我先走了，二小姐叫我陪她进城听戏呢。”，那年轻人站起身，冲着两人简单施礼之后，转身离开。

　　念真则跟着冯临川，一路走到可以瞭望整个山下大路的那处山崖。

　　沉默片刻，那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念真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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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看了一眼，念真就脸红到快要喷火。

　　那是一串念珠。是他的念珠，那曾一直被他戴在手腕上，视若珍宝，却被对方夺去的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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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哪有那么简单啊，这念珠还……还……

, V9 ?# d+ N- w6 h8 i' d6 M/ L( I& E　　“物归原主。”冯临川边小心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边简简单单说着。

　　念真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回应了一句：“我以为早就扔了。”

　　“对你来说，这是罪证吧？怎么能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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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拿我开心。”

　　“岂敢。”发觉到对方并不是真的在愠怒，或者说也许多少是有几分愠怒，可并不足以强烈到让他们之间再度产生什么障碍，冯临川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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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a# f: ]! N$ |$ W　　他觉得，成了。

5 c8 D/ l; V9 o8 N9 i7 [　　面对他们之间关系最恶劣的时候的证物，都能相对平静接受，这样的念真，或者说，这样的穆绍雄，已经不可能再从他身边逃走了。

- b& |  O6 u9 J- o5 V* Y% F+ F+ a. R　　而接下来对方的举动，则让他有几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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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1 U& [" e5 j: s' q　　沉默了片刻，微微咬着下唇，念真走到山崖最外沿，而后两手捏着念珠，用力一扯，原本就不结实的红丝绳瞬间崩断，滚圆的木珠随之四散开来，有的弹落在地，滚进草丛深处，更多的，则直接落下了山崖。

　　冯临川在后头看着，心里只觉得百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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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步上前，他从背后抱住念真，凑到对方耳边。

9 ]4 d! p5 b* d( o　　“这就算是跟你的佛祖一刀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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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j1 R  X; G& U" B+ H& {. T　　“……不是。”想了想，念真摇头，“是跟过去所有一刀两断。”

　　“那可是我对你不好过的证据，这一毁，我可就不认账了。咱俩这段‘孽缘’，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去。”收紧手臂，冯临川带着浅笑那么说。

　　而念真给他的回应，是一个显得有点超然的表情，和一句意思再明确不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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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x6 Y4 J1 m　　“无缘不孽，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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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了？”

# p& Z0 v# T. }& P; _9 R1 H　　“认了。”

　　“认了就好。”故作泰然的说着，心里却已经笑到不行的冯临川低下头，牢牢堵住了对方刚刚说了了不得的言语的柔软嘴唇。

; ^: U( |4 [/ d4 n/ F% t* E* a　　耳畔，中秋的风翩然掠过，撩拨着林梢和落叶，也撩拨着两人的衣襟和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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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W6 M& g! K2 ~4 h. e+ r　　生逢乱世，所幸偶遇了一份可得长久的依傍，纵是孽缘，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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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那一刻，直到之后的若干年，他们彼此心里最真实，也最笃定的，再也不曾变更过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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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ueran163

好看没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