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贴的第二章, ?* ]: y) }1 n2 V9 _5 |6 Z" Z; g
中午,伯父和老木过来了。 乌岭沟村是整个石马大队离石马小学最近的村子,步行也就一刻钟的路程。 老木手里拎着一条鲤鱼,它知道自己活不过中午了,拼命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一条黄狗跟踪了老木一段,觉得没什么希望,便快速跑去了操场的另一头。 老木和伯父来的时候,我正在宿舍睡觉。 上完课,回到宿舍,本想再备备课,拿起课本,眼皮子不由分说粘在了一起——我实在太累太困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觉到了异样,于是我睁开眼,老木坐在床边,他抚摩着我的脸,目光暖暖的。 我醒的那一刻,老木的眼里弥漫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他伏下来,将我抱起,我轻轻叫了声:老木,勾住了他的脖子。 老木叹一口气:“小元,你太辛苦了!” 学校的厨房,做饭的胖大婶在吃力地褪着鱼。 在学校吃饭的老师并不多,胖大婶主要是给六年级住宿的同学烧饭。 老木说,我来,我来。老木从胖大婶手里接过鱼,老木手很利索,和胖大婶说话间,一条鱼便褪尽了。 胖大婶说,你还真有两下子。 老木说:这算什么,我一分种能褪三条小鲤鱼。 胖大婶撇撇嘴:说你胖倒喘上了。 伯父、黄彩霞和亮亮从小卖店过来,黄彩霞手里提着一瓶酒,几样菜。黄彩霞的小卖店已经清理完毕,就等摆架上货开卖了。 黄彩霞做菜很有一手,尤其做鱼,色香味俱佳。 伯父心情大好,想喝酒,被我制止了。他拿起空碗,假装和黄彩霞碰了一下,黄彩霞乐扎扎实实匝了一口酒,呵呵笑了。 酒后的黄彩霞面若桃花,少妇一般。黄彩霞穿了件淡青色的毛衣,这使得她身体的曲线很明显地凸现出来。伯父觉得一群鸟从眼里飞了出来,在凸物上狠狠地啄了一下。 伯父目光的放肆和大胆,在我看来是少有的。 伯父想和低年级的孩子上一堂课。 和校长沟通后,同意伯父教一年级的思想品德课。 伯父把亮亮领进了教室。上课前,令伯父惊讶的是,还是孩子的他们纷纷走到伯父的面前给他敬礼,一句“韩老师好”让伯父心中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与快乐。 课堂上,伯父和孩子们做游戏,要求亮亮一起参加。做完游戏,给他们讲故事,讲司马光砸缸、曹操称象、《三国演义》和《西游记》,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一双双眼睛灼灼生光。每当伯父停下来时,孩子们总是急切地问,后来,后来呢?伯父笑了,说:孩子们,该下课了,学校只给了我一节课的时间。 伯父走出教室,孩子们舍不得,拉着伯父的衣襟,前簇后拥。 校长看见了,决定每天拿出一节课给伯父。其实,一年级的学生并没有开什么思想品德之类的课程,校长只是让伯父自由发挥。 此后的日子,每天伯父先是上课,上完课领着亮亮去黄彩霞的小卖店。 小卖店开张后,生意很好,离不开人,有时,伯父过去帮帮忙,不忙的时候,伯父就和亮亮,两个人在小卖店旁边做游戏。到了傍晚,散步回老木家。 郎中医每周会过来一次,给伯父把脉,把完脉第二天他会亲自把一周的药送过来,他要不过来,他女儿梅子会送过来。梅子也来不了时,会捎人把药带过来。 郎青云虽然没有父亲老中医有名气,但他比老中医有眼光。老中医一辈子窝在柳子湾这个偏僻的小村行医,平时就靠双脚来回走动,费神费力不说,还耽误了很多商机。 没几天,老中医死了,郎青云接过祖传的衣钵后,几次前往乌山镇或县城购买药材后,觉得自己不能像父亲一辈子窝在柳子湾。 石马是周围十几个村子的中心,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看病、收购药材既便利,还省事,不像老中医,背着箱子到处跑,累个半死不说,还延误了病情。 郎青云找到了石马大队的支书。考虑到是利村利民的事儿,同意他租用石马村委的一间屋,用来开中医诊所。 于是,郎青云和他的女儿梅子就从柳子湾搬到了石马。 其实,这是伯父给郎青云出的主意,每次过来把完脉,第二天又亲自把药送来,伯父很过意不去,就说怎么不把药铺开在石马呢,多方便啊。 郎青云一下被点拨开了。 黄彩霞很是热情,她先是找到支书,赞助了石马村委一点修路的钱,接着又借了点钱给郎青云,用以扩大规模。 黄彩霞和郎青云,一个卖日用品,一个行医卖药,都是从柳子湾走出来的。郎青云很是感激黄彩霞,每次上货,都会带上黄彩霞的清单,顺便把她的货捎回来。 无形中,也省了老木不少事。离得近了,把完脉,开完方,抓好药,梅子就会亲手为伯父熬药。黄彩霞的小卖店开火后,每次,伯父吃完饭,梅子就会把药送过来,喝完药,伯父慢慢散步回老木家休息。 住老木家,是我坚决要求的。 学校没有多余的空房,黄彩霞的小卖店小,住不下;即便能住下,靠道边,也吵;即便不吵,住她家算哪门子事儿。 老木家虽然不富裕,但还算宽敞。老木家的炕设计得很好,睡起来很舒服,加上他家清肃、干净,窗明净炕的,很适合休养生息。 重要的是,老木和伯父的关系处得很好,老木很细心,没事就陪伯父说话唠嗑,伯父很舒心。伯父多次说,老木是难得的好人,还说,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找不到媳妇呢? 教书、黄彩霞、亮亮、郎青云,该操办的,伯父全操办完了,就剩下个老木了,伯父说,不行,咱一定要想办法,给老木找个媳妇,一个大男人身边没有女人咋行。 当然,这是后面要叙述的事情。 就像我前面所说的,“山穷水尽”中蕴涵着“柳暗花明”, 殊不知,“柳暗花明”中也蕴涵着 “山穷水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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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 很难说我已经适应了石马小学的代课生活。 别以为山里的孩子都懂事听话,都愁苦着一张脸——贫穷在他们已习以为常,没有比较,便不以为苦。他们变着法子调皮,和老师胡闹;前一秒钟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后一秒就造了你的反;他们笑闹着窜进窜出,眼神清亮,小脸脏脏。 他们就是时间过剩、精力过剩的人,就是要通过各种游戏来消耗过剩时间和过剩精力的人,陀螺、铁环、飞镖、纸鸢子、弹弓、弹珠、石子棋、毽子、跳绳、捉迷藏……他们是石马小学社会唯一合法的“有闲阶级”。 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让你苦笑不得。 比如,有很多学生,不管是不是你班上的,会突然窜进你的宿舍,要你帮他们叠纸飞机,向你讨照片看,讨口水喝,或是揩屁股的纸,甚至向你讨零钱买糖吃。 一天中午,石马另一家小卖店的老板娘何姑气势汹汹跑到学校来,说是我班的学生马文东和他三年级的弟弟马文涛合伙偷了她的钱。 这段时间,苗老师的母亲病了,上完课他就骑着自行车回家,我临时接替他,替他照看六年级的学生——就是通常说的班主任。 听到老板娘的叙说,我是震惊的,我怎么谁也想不到,马文东这样的一对小兄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何姑说,马文东要给马文涛要买铅笔,她出去卸货,回来,发现两兄弟不见了,原来放在柜台上的一包饼干没了。 这两个馋鬼!一定是他们偷吃的。 回到柜台,何姑继而发现桌子的抽屉好像被人动过了,虽然上了锁,但仍然能通过缝隙看到里面的钱钞。她大脑里下意识地想到:马文东、马文涛不仅偷吃了她的饼干,还可能偷了她的钱。她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嗨,你们站住——”何姑在后面大声喊。 兄弟俩却走得更快了。 “你们拿了什么东西?”何姑大喊,马文东、马文涛的表现,让她更生疑窦。 “你们站住。”那两个孩子在前面慌起来,甚至撒脚跑起来。这让何姑有些怒不可遏。 何姑虽是个不苟言笑,但发起怒来却是相当可怕的女子,可以闹得惊天动地、天翻地覆,以前就发生学生偷东西,抵赖不认,差点被揪断耳根的事情。 事实上,从早晨起来,何姑的心情就不太好。她的男人在三天前就说好回来了,却一直拖着。男人和她并不贴心,在外村有一个姘头,这是村里的人都知道的。十几年了,关系时隐时现。现在也不知道断了没有。说断了,好像他还牵挂着;说没断,他好像也不常与那边联系了。为了这个问题,他们吵了好多年。而今天早晨,何姑感觉他有猫腻。她相信他是昨天下午就回来了,而在前面的那个村子过了夜。说不定,他还把钱给那个杀千刀的婊子。她质问他昨天晚上在哪,男人却不吭声,这就更加证明了她的怀疑。千人捣,万人日的货,也不知他往那个洞填了多少钱!她恨得牙根都酸了,又酸又痛。 那边的气还没消,正在火头上,这边却又发现这两个小鬼居然偷了她的东西,怎么能不让她火冒三丈? 她当然不能相信、他们仅是偷吃了饼干这样简单。她喝令他们站住,他们却慌慌地逃起来,她只好舍下小店的一切,追赶起来。 马文东、马文涛并没有向家的方向逃去,也没有向学校的方向。他们沿着石马村口的那条土路,向村外的农田逃去。 何姑在后面大声地叫着,喝令他们站住。好几次,她都差点摔倒。她那样的年纪和身躯,又是糖尿病,又是高血压,哪能跑得过两个小男孩? 很好的天气,阳光灿烂。湛蓝的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里的作物长势喜人,非常的旺盛。一片高粱地、一片地瓜地、一片玉米地、一片苜蓿地……高粱地是一片绿色,地瓜是一片绿色,玉米是一片绿色,苜蓿是一片绿色,浑然天成的一片绿色海洋,煞是好看。 何姑追过一片玉米地的时候,摔了一跤,摔得她感觉腿都快断了。当她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前面的马文东已经站住了。 马文涛已经没影了。 “马文东你们偷了什么东西?”何姑厉声问。 马文东怯怯地站着,眼睛里放射的全是惊恐的光,手里拿着一包饼干。那是他追上弟弟马文东后,让他交出来的。弟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面对何姑,先跑了。 “我弟弟拿了你一包饼干。” 马文东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把饼干伸出来。 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跟着弟弟跑。他听到了何姑的喊声。跑了一大截路,他也意识到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误。他让弟弟马文涛停下来,可是弟弟不停。突然间他才意识到弟弟是偷了东西。他让弟弟把东西放下。弟弟却还是跑。他在后面真的是气了。他喝令弟弟把东西交出来。弟弟把东西交给她,眼里全是恐惧,转身就继续向前跑。他没有让弟弟停下。 所有的责任,他都一人承担,马文东想。 马文东做好了准备。 何姑气啊!什么是拿?分明就是偷,而且是他们合伙在偷。何姑气疯了,摔了一跤的她,大口喘着气,浑身的肉都在抖。 这么小,就学会撒谎、偷盗,长大了会是个什么东西可想而知了。可见,小孩子家,从小就要规矩,要教育。 何姑赤着一只脚,一只鞋子被绊掉了,也没再穿,就提在手里。她憋了一天的火,这时候突然就爆发出来了。她扬起了手,举起了鞋子,没头没脸地打在马文东的头上、脸上、身上。 “马文东,我叫你不要脸?我叫你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偷!偷!偷!偷!偷……” 她每说一下“偷”,就用鞋子在马文东的身上抽一下,非常的响亮。她像疯了一样,把全身的力气和愤怒,都发泄在这个男孩的身上。 可怜的马文东,只能双手紧紧地护着头和脸。每一下抽在他的身上或臂上,都是无比麻辣,钻心的剌痛。但再疼,他也得忍着。他知道,错误在他,他不能哭。他没有理由哭。他没有权利哭。哭是一件更加羞耻的事情。他必须为自己和弟弟的错误承担责任,受到惩罚,而不是哭泣。而他越是忍着不哭,何姑就越是生气。她希望他大声求饶,承认错误。她不满意他的这种倔犟。 “你们还偷了什么?” 何姑大声呵斥。 “没有,只有这一包饼干。”马文东低着头说,泪水无声地往下落。 何姑看到他低头落了泪,心里的气也消去了一些。她现在自己都感觉自己的手下得重了,胳膊抡得都有点酸痛。她看到马文东穿着一件很旧的浅蓝色上衣,大约是他爸爸的衣服改的,下身是一条黑裤子,脚上穿了一双浅圆口的黑布鞋。整个脑袋上的头发乱蓬蓬的。那样子,真的有些可怜,像个没妈的孩子。在马文东衣服所不及的裸露处,皮肤上绽出一块块红来,而且有些肿。 “你们到底还拿了什么?”何姑大声地质问,如果仅是一包饼干,她也准备作罢了。毕竟她也打了,下手那样重。年纪一大把了,也许人家会说她狠心的。她是长辈。学校的那些孩子平时买东西叫她“何老姑”的。 马文东低着头,嘬嚅着,小声地辩解着,“真的,别的什么也没拿。” 何姑看到马文东低着头,一只手紧张地插在一个衣袋里,双脚不安地踢着田埂上的土。何姑相信那一定有什么问题。 “你把口袋翻出来给我看看!”她说。 马文东却不肯。何姑的火再次腾了上来。 “你翻出来!!”她不相信她口袋里是干净的,“你把口袋全翻出来。” 马文东迟疑着,声音里带着哭腔,说:“真的没有什么……”她一边哭,一边翻着她的裤子口袋。 一只,又一只,底朝天,空空如也。 “你把上衣口袋也翻出来。” 何姑说。 马文东不肯。何姑凶狠地扒开马文东的手,掏出了护着的那只口袋,从里面掉出几块钱来。她清点了一下,是十二块八毛钱。 “这不是你的钱,是我的……”马文东伤心地说。 何姑当然不能相信这样的话,她哪来的钱?她父母平时顺过小卖店,买个油盐酱醋的,都要来赊账的。这钱,一定是从她的小店里偷来的。何姑把钱清点了,攥在手里。她决定此事作罢了。毕竟她已经把东西追回来了,再说小店那边也需要人。 “你们要学好!小小的年纪,做这种事,太丑了。马文东你是个哥哥,要带好弟弟。”何姑一边奚落着,一边就转身往回走。她不想再回头多看马文东一眼。太让她生气了,简直是要气坏了她。学校有那么多的孩子,干什么坏事的都有,但像他们这样兄弟俩联合起来偷东西,倒还是第一次碰到。农村里有句俗话:从小偷针,长大偷耕(牛)。男孩子要是从小好吃懒做,小偷小摸,长大了即使不会偷牛,也会干坏事。她打了马文东这样一顿,也是教育他好好做人。不打不成器! 她要让他引以为戒。这是件丑事,要让马文东记在心里,永远不敢再做。 何姑一边走一边想:这事不能对学校说,不能坏了他们的名声。她是长辈,要给他们做人的机会,也是给他们一点点小小的面子。毕竟他们还小,有些错误是可以原谅的。但是,等到他们的父母来了,一定要和他们的父母谈一次。她要让他们管管他。这样,也是为了他们好。这样一想,她心里的气消下去不少。 让何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马文东居然在后面一直跟着她。她是听到了后面有声音,但她当时因为余气未消,压根就没有想到他,更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脸”跟着她。 “你跟着我干什么?”何姑吃惊不小。 马文东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脸上白得像一张纸,说:“那钱是我的!” 何姑的火又一次腾起来,而且腾得比前面的还高得多,简直就是烈焰了。就如同一堆火正在熄灭,这时却像有人突然往上面泼了一桶汽油。“轰”地一声,烈焰万丈。 何姑脸气得都红成了紫茄子,“是你的?你还敢有脸说这钱是你的?!你哪来的钱?你个不要脸的小蛮子,还真有脸,还好意思说?你要不要脸啊?你偷了我家小店的东西,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这样没羞没臊!” 马文东哭了,喊着:“那本来就是我的!” 何姑气得真要抽他耳光了。 但是,她终于没有下手,而是大步地往回走。她看到马文东身上裸露的地方,已经泛起了淤青,有的地方是红肿的。这让她心里产生了顾虑。她大步往回走,马文东就快步追着她。她缓一下,马文东也缓一下。何姑不理她,心想:他爱跟就跟吧,难道他还想评理不成?他这个样子,就算是评到外国去,哪怕是联合国,也是不对的。 何姑回到店里,看到有人已经在店里帮她看着,这让她松了一口气。那人看到这阵势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何姑大声说:“马文东和他弟弟偷了我家小店的饼干,还偷了些钱。” “偷了多少?”那人问。 何姑火冒三丈:“不知道,我从他口袋里翻出十二块八毛钱!” “那不是你们家的钱。”马文东哭着申诉说。 “不是我们家的钱?” 何姑感觉这个小蛮子已经完全不要脸了,“那你哪来的钱?” “是我的钱,我想给妈妈买药的钱。”马文东哭着喊。 何姑吼着嗓子都快要哑了,胸腔里感觉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七窍生烟,眼冒金星,大脑里浑浑沌沌的。她承认,当时是气得昏头了,昏得失去了理智,拉着马文东就找到学校来了。 何姑说:“韩老师,你是明白人,我不想闹到学校来的,毕竟还是个孩子,以后还在读书、做人,可他也太不象话了,偷了钱还抵赖。” “我没偷,那是我的钱!” “你他妈的不要脸,你妈妈上个星期来买一包盐,还是欠着的呢。现在你一个小孩子哪来的十二块七毛钱?你真是走一步撒三个谎!” 马文东却非常倔犟地坚持说:“那就是我的钱。” 这时候,快要上下午课了,疯了一中午的孩子陆陆续续回到学校,他们三三两两地经过马文东身边,好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事儿让他们倍感新鲜。 见学生越围越多,我赶紧说:“何姑,你冤枉马文东了,他真没偷你的钱,这钱是我早上才借给他的,他说他妈妈病了,他想请一天假回去照顾她。我就问他‘妈妈是什么病?看医生了吗?’,他说‘家里没钱,没去看病,在家里挺着’,我就借了他这钱。” 何姑疑惑地看着我:“真是你借给他的?” 我直直地盯着何姑的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 何姑说:“借钱哪有借十二块八毛的。” 我说:“我身上零钱就这么多,全给他了,我也没数,不信,我掏出来给你看。”说着,我把全身的兜翻了遍,掏出两张五十的整钱,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看,没骗你吧,我身上除了这两张钞票,一分零钱也没有,全给他了。” 何姑似乎还不大情愿相信我所说的,或者说,是不大敢承认误解了马文东,毕竟她打了他。 何姑说:“真是你借他的?” 我说:“千真万确,你必须把钱还给他,因为这不是你的钱,是他借来给妈妈抓药的钱。” 我特意把“抓药的钱”说的很重,尾音拖得很长。 学生听了,纷纷说:“真是的,这么大人了,抓药的钱也要抢!” “走!走!你们在这瞎嚷嚷什么啊?赶快回教室去!” 何姑气得直嚷着,冲他们挥着手。 六年级一些和马文东的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过来了,他们不忍看到马文东那可怜的样子,心里同情。他们拥上去,扯着他的衣角,小声地问他:“你怎么啦?”马文东的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泣不成声,好几次噎得他都快喘不上气来了。他全身激烈的抽搐着,肩膀一耸一耸的。看来,他真的是伤心极了。他们都知道,马文东平时是非常坚强的,从不轻易流泪,更别说哭成这样了。他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委屈! “马文东,赶紧进教室吧。”他们小声地劝慰着,“算了,留着她自己抓药吃,你妈的药钱我们大家给你凑!”班里的同学们都相信马文东,因为,马文东在学校里是个好学生。他的成绩很好,经常受到老师表扬。每次考试,都能得一张奖状。在他家的墙上,已经贴满了他的奖状。尤其我亲口说这钱是我借给他的,他们就更深信不疑了。 何姑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韩老师,你是城里人,我相信你不会骗我,这钱要真是你借他的,我就还你。”说着,她把钱塞到我衣服兜里。 “走吧走吧。”同学们推着马文东。 马文东却像一枚铁钉一样,站在那里,任他们怎么推拉,硬是不肯挪动步子。 我掏出钱,塞到马文东手上,我拍了拍一下他的脑袋:“回去上课吧,下课后,老师陪你去抓药。” 马文东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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