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其实是想的

风羽浮舟

那天大阪很热，风不大，心斋桥人很多。
; s; P& b$ H( F* S! q( D8 F- X
我下班骑车路过站前的时候，接到他消息，说“可以见一面”。
7 H: B8 [5 L7 U他是从泰国飞来日本玩的，在曼谷读书，西安人。
! J6 L) I  W% K& T% T5 p我们聊得不久，但节奏对。他说他现在在心斋桥，问我在哪儿，我说本町，离得不远，我可以骑车过去接他。
6 |* G; }" |* V4 f. m. ~
$ s. }2 M- d, |* u7 `见面那一刻他正站在路边，穿着一件很宽松的T恤，膝上的短裤，人字拖踩在热得反光的地砖上。
挺白的，瘦，脸干净，不化妆，头发剪得短短的，眼神也直。
0 y9 F1 Q# }9 ?" b
我挥了下手，他也笑着走过来。没有握手，没说你真人和照片不一样那种废话，反而是他先开的口：“你看起来不像在大阪工作，像个学生。”
: {* v$ {! y: r8 Y' {
: M6 B; P2 [4 @5 S4 [7 f* @“你才像学生。”我把自行车推出来，“坐上来，带你溜一圈。”
) m& U8 c0 k. w他坐上后座，一只手抓我肩膀，一只手搭我腰。人很轻，呼吸却有点贴近耳边。
5 q. _6 O. h- T" A  e
我们从心斋桥穿过道顿堀骑到难波，没下车。他一路在讲他在泰国的留学生活，我一路回他在日本工作的细节。两个人都话多，不用试探，话题自动跑得很远。
9 ?; X/ Y: k$ y- q
, W; t4 B5 F" D7 f“我以为你是那种不说话的。”
“我以为你是那种很慢热的。”
我们都笑。

4 r8 d4 T0 j" r9 U骑着骑着就拐到了梅田，又继续往西，到福岛的高架桥底下。
0 F; k% i, J+ U  f8 v0 R
: P  k. ]0 e! D7 H# k: [我说我想带他吃个东西。

( L; L( L' m* p' T那家店我只带过一个朋友来过，藏在桥脚的阴影里，地板是水泥的，一楼小店，很精致，没几个游客。

“居酒屋？”他问。
“好吃那种。”
: h+ A' I; o5 P2 g' T  v  {
我们坐在店外，入夜的大阪吹起微风。点了一份柑橘生鱼片和几个下酒小菜。他不太喝酒，只点了果汁。
7 r$ W8 _: T9 L  m* A% B
" d# K, v% t+ }1 I“你点得挺奇特的。”他说。
: v5 Z6 |2 U  w2 }- R" T% D“试试就知道了”
6 U- Q, G. ~$ w
“感觉你是那种不管多年轻都不太年轻的人。”
. {# V. B" x% K- x( I* Z8 C# W: t* r“你是说我老？”
“是说你稳。”他说，嘴角轻轻一挑。
我低头笑了一下。

吃完已经九点多，街上热气没散。我问他还想去哪，他说：“你家远吗？”
4 K" O9 m4 y6 Z* n“近。”
3 e( C" h" L, ?- u  w8 \0 H( k: m4 l. b
8 Y) N$ n' ]) _; [于是我们又骑回家，楼下便利店还亮着灯。他进门，脱鞋的时候我才第一次看清他的脚，脚踝很瘦，脚趾整齐。
# Z" F0 f3 c' a( k
- W- G# a1 M9 e, [猫从卧室走出来蹭我腿，我抱起来给他看，他一眼就伸手要抱，说：“好可爱啊，它怕生吗？”
1 k7 X1 a- i6 j4 U6 Y3 p“你都抱上了。”

房间很小，光线很柔，猫窝在他腿边打了个滚，他轻轻顺毛，一边问：“它会跟你睡吗？”
% s# l8 J  J' M& I& M* M“偶尔。”
他没说话了，低头看猫，手指还在轻轻划着它背脊。
9 ~. Y" d  A" n! ~
( K! F/ Y. l8 w; |我们靠得不远，也不近。
猫窝在中间，我坐在左边沙发，他坐在右边床上，光线斜着扫在他脚踝上。
他那晚笑了很多次，每次笑都带点忍不住的样子，像在克制什么。
我也有几次想说点什么，最后都咽了下去。
' J& f& Q9 Y! d+ J+ m5 E7 w& T9 U
他只待了半个小时。
3 h8 |* U% w( _9 T- [3 j
临走前他起身，说：“我明天还有行程，不打扰你休息。”

; |$ h. o" K% n& g. q8 Y我送他到门口，他转身的时候顺手摸了一下猫的脑袋：“我真挺喜欢它的。”
我说：“有机会再来。”
1 h! Y1 i: b  q9 c& D他说：“有机会吧。”

我们没再见。
7 h8 O# x* E4 [4 @, Y  g
但从那天起，开始每天聊天。
从“今天吃了什么”“这边下雨了”聊到“我最近梦到你猫了”
; [8 @6 M- ]( a2 i: R他发他曼谷的街景，我发我骑车路过天满宫的照片。
他拍了一张自己在夜市喝椰汁的样子，头发被汗黏住，跟那晚差不多。

1 f- P' n3 z6 S" _0 M我们从来没有提过那天晚上的任何事，也没说过“下次”。
* m! c0 F& U+ N4 S# _& A7 m" u
直到两年后，他发消息说：
“我下周就去东京了，要开始在那边读书。”
+ ]' `4 P6 }/ M% L我说：“那欢迎来日本生活。”

9 {9 l2 ?% W- B$ c; l/ F7 b8 _* A- E他隔了一会儿回我一句：

. i7 m/ H4 _7 a( [- l& A( v& g“那晚其实是想的。”

我盯着那几个字，没急着回。

  l* |. D, `8 i1 e那辆载他从心斋桥骑到梅田的单车，现在还停在大阪。
1 l' x" C8 y3 c) o) _猫去年已经去世了。
大阪的夏天又热了起来。

我想起那天他在灯光下眼睛发亮的样子，
0 P# D! K) T4 q) j0 g' O我们之间确实没做什么，但好像什么都发生了。

0l0

" H6 |- o6 l* I% U, ?号称秘鲁国菜的ceviche，用浓柠檬汁生腌鱼片。
第一次吃，没有吃几口，却一直回忆那个味道。
# [9 Q0 ?* v, w) r%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