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因缘
3 `" q) G$ W8 F: `* @5 ^& J“轰”一声巨响,听着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原以为又是谁在炸山,没想到这声爆炸改变了两家人的命运。
+ a7 ^( x- R+ x听到爆炸后,我不以为然的继续打理着店子,十几分钟后电话就响了起来,90年代初的电话还是摇铃式的,一个轮盘上面有10个小洞,用手指戳着小洞顺时针转1圈就算是拨号成功,而且打过来也没来电显示。
3 _" h0 Q" v- I- x“喂,哪位?”我拿起电话问到。
* o- R- _$ j& ]“迪,迪哥,出大事了,源,源仔他们家,出事了。”电话的另一头传来非常焦急的声音,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小慧。
- Z+ u) W) R- f7 Q7 w( K" b5 e“你别急,慢慢说。”听着她焦急的声音我安抚到她,毕竟话都说不清楚,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0 A G: t# s2 _( S4 z“我这里说不清楚,你快点回来。”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 y3 t! F8 q+ H6 w7 b% O" l我心里咯噔一下,小慧同我高中同学,表达能力还是有的,既然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自然发生了难以描述的事。# P: v6 W0 n; H- i* |
当初,我是因为政治面貌原因,虽然考上了大学却又不能上大学。爷爷当年是大户人家,虽然是乐善好施有求必应,最终还是逃不过被当成了地主,不仅分了家产,每晚还被拉出来挂上牌子批斗。最后晚节不保的爷奶含恨自杀,爹妈因为我个独苗还小的原因隐忍了下来,白天公社下地工作挣工分,晚上不是学习就是被拉出挂上牌子游街和批斗,心身饱受煎熬。还好改开才结束了这段心酸史,爹妈年纪轻轻的早就白发苍苍,在我生老大没多久,2老也积劳成疾,就没有遗憾地分分离世。
6 {+ G- X# G8 B. ^, Z小慧因为是高三最后几天和我走得太近,被同学举报了乱搞男女关系,原本打算考媒体高校的,却毁于一旦,前程尽毁的她委屈的下嫁给了个,当时被冠着地主后代帽子的我。当时的政治的成分非常非常重要,我从小因为这个原因被欺负到大,她嫁进来后也是被人指指点点,也好在改开已经过了段时间。8 f2 F# b) ?) i
店里在镇上,回村的路程开小嘉陵需要半小时,刚到村口的时候早已经人山人海的围着。村外的大公路上听着特显眼的几辆车子:公安3辆、消防2辆、救护车1辆。我赶紧挤开人群往源仔家开去,果不其然,源仔家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把车子停好后,挤着人群走了进去。" H' q3 i/ l# P9 G5 ^8 U' i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感觉天都塌了,原本一层半的小楼变成了一片废墟,废墟的周围拉起了一条警戒线。挤过人群走到警戒线旁边,线里边的一个角落放着两个担架,担架上裹着了两具像是是尸体的物体,仔细看又不像尸体。小慧正捂着嘴站在线里面和身边的几个警察说着什么。
( d) E& v! J$ o% v“小慧。”我叫了下她。" m! n3 R6 M! l9 N+ Y* b) B" b
她听到我的声音后便回头,看到我了后就跑了过来,眼泪哗哗的流话都说不出来。跟她说话的几个警察看到她跑向我后,也跟着走了过来。
! a' l4 E1 c, Y( z" @“怎么回事?”小慧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问跟在他身后的警察。早上离家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回来结果却成了废墟,看着这片废墟,我心里已经做着最坏的打算。
- c! g9 c0 ]4 L警察拉起警戒线让我进来,一边引我往尸体走一边说着:“根据现场的判断和邻居的说法,死者夫妻是在地里挖到了一枚地雷,估计是引爆了这颗地雷,夫妻两当场被炸死,而且尸身也被炸得零零散散的。”正说完,也就走到了尸体边上。6 A8 b, n8 w* `" o- |: X: G% k
我瞬间崩溃跪在尸体边,伏在尸体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到:“你个臭弟弟,当初就叫你把这个东西交上去你非不听,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1 c( e+ p0 K( ^身后的警察拍了拍的肩膀:“请节哀,你说当初劝他把地雷交上去,是说你已经知道他挖到地雷这事?”
+ \# J: X' H% K2 ^* Q& J我抹了抹眼泪压了下情绪,扭过头看着警察:“是前几天,他在自己家地里挖到一枚地雷,我当时劝他第一时间把地雷交上去,他说要拆了卖钱,我说要是不交上去我就报警,他拗不过我答应主动上交,我也相信他所以没报警,第2天见他的时候问他交上去没,他说交了,还奖励了300块钱。”说着我就转过身,用力锤了几下不知道是谁的尸体,继续哭喊道,“你个死源仔,你现在死了,你开心了?这几年你但凡听进哥说的几句,你的生活不会这么落魄。”8 v: k3 o. ~9 P, w3 ^+ T2 M
我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几个娃的声音:“爸,妈。”9 M& L! X( R4 C8 ^7 i
我和小慧回头一看,5个娃正愣愣地站在警戒线边上,3个是源仔的,2个是我的,源仔老大叫小虎,15岁;老儿叫小龙,12岁;老三叫小凤,8岁。我的老大叫小良,和小龙同岁,12岁;小的叫小丽,7岁。
) k6 Z; \! p" l源仔的三个娃看着我哭着跪在两尸体边,似乎已经猜到什么,直接哭喊着跑了进来:“爸,妈……”
2 x S, V5 V, a2 y; [( y* R E把事情处理完天已经完全黑了,警察把警戒线撤了后,把尸体拉到殡仪馆火化,就不再难为三个孩子,原本还要判刑,既然已经发生了悲剧就不在追究,倒是隔壁家被震裂的房子,还是要赔。& ~+ d. G, n. c9 k9 p7 Q" H' i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原本打算这3娃住叔叔家,结果婶婶不留意了,说房子小住不下。急急忙忙的我先安排这3娃住我那里,等过了7头七再由村里安排他们的宿命,还有他们家的地,以及地上还种着即将成熟的庄稼。9 J5 p# V7 z1 A V! C
这几天我总是梦到小时候和源仔的事,醒来的时候枕头总是湿了一片,小慧知道我和源仔的关系,她只能默默地摸着我的背。我小时候由于家庭成分的原因,从小被欺负没有朋友,只有源仔不介意,还不惜因为我和别人打架,甚至被父母打骂,他父母也担心因为成分的缘故牵扯到源仔身上。& \5 G( o9 H2 q; i: k
源仔头六的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有年大丰收,那年我们才十五岁。收完了麦子后需要晒,源仔家在晒麦子的时候,父母正巧出去办事让源仔看家,特意交代下雨了记得要收麦子,一旦雨水把麦子打湿了,一年的辛苦就白劳了。结果他看天色好就偷懒睡觉,他一偷懒天就变了,那时天气要么不下雨,要下就下大雨,雨水把他家麦子冲得七七八八的。5 n, O( F( ~* p7 ^3 ]
我去他家找他的时候,站在他家门口就看到他赤裸着下半身趴在长条凳子上,四肢紧紧地被绑在四个凳脚上,源爹正拿着皮带狠狠地抽着已经打得流血的屁股,源妈一边和弟妹们整理着湿哒哒地麦子,一边咒骂道:“你个死崽子,叫你看天你去睡觉?我们要不早点回来,还收不到这些麦子,明明是大好的收成,今年因为你,我们全家都要吃西北风了。”
8 g$ d" ^& E& x1 {“啪,啪,啪”,源爸也一鞭一鞭的抽着,源妈喋喋不休的骂着,沾上血的皮带抽得更响,屁股上的血也随着大腿流了下来,源爹还收气,把皮带折了折继续抽起来。源仔也是扯着嘶哑的嗓子哭喊着求饶:“爸,我错了,别打了,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呜呜……”也不知道是源仔是不是亲生的,虽然男生耐打,但是屁股都打成了这样,源爸还丝毫不减力度,依然还是狠狠地抽着。
5 W m- N# i, v; [1 Y. D9 W( ~我看着源仔一鞭一鞭地被抽着,听着源仔的凄凉的哭声,实在看不下,跑了进去喊到:“别打了。” S# V7 \, i. L- f B
源仔一家人楞了一下,看了看我这个不速之客,源仔也挂着鼻水眼泪扭着头看着我,要是平时的话,我会大笑一番他滑稽的样子,现在他这个凄惨的样子实在笑不出来。源妈第一个反应过来,站了起来说:“你?不是那个地主家的娃?”4 w3 u$ i, Q5 {$ f& t' p9 e1 Z9 @
我不理她,直径走到源仔面子蹲了下来,拿出随身带的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和鼻水。
/ U# F- x q1 p* j* Y他一边轻轻呜呜地哭着,一边轻轻地叫了我一声:“迪仔……呜呜……”9 R3 ~, [4 `6 l9 Y
“哼,地主就是地主,这种奢饰的毛病还是没改,随身还带着毛巾”源妈冷冷地看着我说。
: t1 A$ z" T" q( a# _# y我站了起来,看着源妈说:“你们损失了多少粮,我来赔,你们别打他了,屁股都这样了,你们不心疼的嘛?”
, d l6 X' {8 O7 x) l0 d* ]- X源爸气冲冲地对我吼道:“这是我们家的……”' A% a7 F: t& N- P! m( B+ q5 ^- f
源爸还没说完,源妈立马拉着源爸走到一边嘀咕起来,嘀咕了一阵后对我说:“500。”
1 {3 Z. \' y8 F! g& [3 [( c“不对吧,你们家的地,满打满算不值400,更别说你们现在还剩一大半,该不会是因为欺负我个小孩,所以狮子大开口要500吧?”500按照80年代的购买能力来说,那可是值10万。
' i/ c" p' @; t u' {; i源妈提防地会了一句:“那你想多少?”/ c; C8 z" [) P+ U. s6 m6 x+ r3 V
“200。”我顿了一下,“200再加上你们现在剩余的粮,够你们过一个丰盛的肥年了。”, ]) r. a) z7 s- j
源妈一咬牙就答应了:“行。”
; P& \: K, u/ l9 w. a C0 f2 u& j爷爷当年早就预料到被斗,早早就藏一笔遗产,直到形势缓了老爸才敢挖出来,其实也就2000,但是按照当时的购买能力,2000已经是天文数字,父母当时藏钱的时候也并没有瞒着我。
* ]' y- ^0 y# K [$ ^, }拿着父母的200块钱就跑去了源仔家,源仔此时已经在自己的床上趴着,此时他的大屁股就像是10月的枫叶一样红,他弟正上着药,精力憔悴的的源仔昏睡了过去。我把200块钱递给源妈:“大娘,这是200,以后别在为难源仔。”; a: V0 v: h' V5 C/ M$ H
源妈欣喜地接过200,说的话却还是很蔑视:“哼,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天批斗你家,你家现在居然还能拿出那么多钱,看来你家还藏着更多的钱。”: s$ i% Q9 I' A1 a3 f u0 w! l
我也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很淡定地回她:“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要是举报出去,我也会把你们家扯进来,先不说你们,至少源仔是跑不掉关系了。大伯把源仔屁股打成这样,别说下不来床,裤子都穿不上,你知道村里那帮人,如果他这样还被拉出去批斗,估计要死的心都有了,还不如好好拿着这钱过个肥年,这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 j8 n; ?, [# f" ^- \源妈再次一楞,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记得你和源仔差不了多少岁,想不到年级轻轻地却说出这样的话。行,以后你和源仔的事我不再阻拦,但是你们家出了事,也不能往我家源仔身上扯。”
; w3 }9 l4 ^, ^- F2 s: \. k j应了她一声就回了家,刚到家就看到爹妈正到处翻着东西,我知道他们已经发现那钱少了200。我默默地拿过衣架子,把裤子脱下,漏着屁股趴在床边说:“爸妈,那钱是我拿的,你们打吧。”说着便把衣架子递给他们。
4 r5 O. F6 ^9 V! H W: ^他们先是一愣,老爸先出声了:“小迪,你要这钱干嘛?200可不是小数目,就我们家的情况1年还挣不到200。”- u9 t2 P9 P% w4 F! q5 j3 Z& X
我摇了摇头不做声,老爸再三追问下我还是没说,老爸气得就把衣架子拿了起来,狠狠地抽了一下:“说啊。”: u1 [5 |8 ~' N1 i
“啪”一声,衣架子抽在我的屁股上,我疼得下意识想用双手去摸,但是我还是忍住了,紧紧地握着拳头,眼泪也跟着飚了出来,没想到是那么疼,更没想到的时候,如果用是皮带的话,简直是屎都要打出来,也无法想象源仔是这么忍得住的。
: Y. x/ e/ `! B% x* a" b' K% X老爸看到倔脾气的我,他的倔脾气也一下子冲上了来,一鞭一鞭地抽着。一鞭我都疼着眼泪都飚了,我一边飚着眼泪,一边强忍着哭意,最终还是没忍住,咬着嘴唇呜呜地哭着。
# ^" n( U$ X$ U' I+ [+ L打得即将见红的时候老妈一下把打坏的衣架子抢了过去,带着哭腔对老爸吼到:“别打了。”然后又有对我吼道,“你们全家人都是牛脾气,老爷是这样,老爸是这样,现在儿子也是这样。”- B9 ~ P. b4 _- [+ E- a, q: C
老妈的话语刚落屋里就来了人:“哟,正赶上家庭开会呢?”听着声音我感觉像是源妈,正要提裤子的时候被她抢先了一步,被她看到我这被打得红彤彤的屁股,“咦,你们家也在打娃呢?哈,正是巧,我们家才刚刚打完我家那个臭小子。”
|$ J8 J: l; y$ i6 b6 t“你们家?”爸妈不知道她到底在说啥,反问了一句。1 Q8 v8 R3 U" G3 z. U
我也赶紧把裤子穿好。& E: i& ^+ Z# n$ J+ j5 p' K, \& P
“哎呀,说来惭愧,早上的时候我看天气挺好的,把谷子拿出来晒,中午有事出去了,没成想下午的时候就下了雨。”她很自觉地把东西找个角落一放,走过床边坐了下来,跟自己家似的随便,“出门前还特意嘱咐我家个臭小子,结果下雨的时候那个臭小子睡觉去了,把晒的谷子全都泡水了,所以就狠狠地打了顿让他长长记性。正好你们家小迪过来,替我们家那个臭小子求求情,小迪说得也对,打得确实是有的狠,这不,拿了点礼物过来谢谢你们家小迪,也没成想,你们也在揍他。”说着她就起了身,“行吧,既然你们在揍他,那我也多打扰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完就走了。 Q% h* w0 B+ C3 A3 ?: J
爹妈四目一对就坐了下来,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老爸先开口:“谷子被雨淋了,先不说会被冲走,被淋了雨有可能会发芽,一旦发芽就不能吃了,一年的收成也就白劳了,这可是天大的事,而且今年还是丰收,不可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说过去了。”
2 E x3 ^' }# F+ |7 T老妈很快就接过话:“你是不是把这200给了源仔家,让他们别在打源仔?”
" W; y, f* r; G既然已经被他们发现,我也没什么瞒着的:“嗯。”4 S" H/ I; x/ ]- j% l
“嗨呀,你个臭小子,你要早说不就完了?200虽然是不小的数目,但是我们家不差200,200能让你交到推心的朋友,我觉得很值,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亏欠你,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被欺负得不少了吧?你要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应该会有不少的朋友吧?”老爸说着说着,感觉有点唏嘘起来。
& u$ ~$ z& R. @3 ^) }/ K4 H“哎,我觉得能交到源仔这样的朋友不错耶,小迪还是很有眼光的,我总觉得源仔那孩子长得挺帅的。”老妈插嘴到,“而且我还记得他以前帮小迪打过架是吧?”
6 s! L' N' N) W) F' s( E, A+ V“嗯。”我点了点头,小声地说,“他家人也反对我们成为朋友,怕我牵扯到他。”
0 X; F; a2 N/ H! _9 t正闲聊着我和他的事的时候,老妈突然才想到我刚刚被打的屁股,一边帮我擦着药一边唠叨:“你看看,这顿板子白挨了吧,做人不要那么倔”说着还拍了拍满是鞭痕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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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8 \* @5 _" @6 Q; k- c“迪哥,迪哥。”小慧温柔的声音进入了我的梦乡,把我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实。9 z: ]2 G* O& ]* q! k$ U9 [
迷糊地睁了睁眼睛,发现眼泪全是泪水,枕巾湿了一大片,坐了起来擦了擦眼边的泪痕。
; m/ Z& H0 T6 m8 U% a“又梦到源仔了?”: a: y1 g8 c$ ], S X, m% z
“嗯。”$ v2 H/ {: y6 Y1 S; d% }
“他有你这样的兄弟,死而无憾了吧?”
( `( O( I- N3 R: l“或许吧?”6 ~# [, W. \$ [& |
“你都梦到了什么?这次眼泪留得这么厉害”# v( O6 a+ {1 z- z5 X6 C
“晒谷子那件事”
, y( n" k! K; H“哦,那也难怪……把眼泪擦擦,头七的仪式就等你了。” |